“先生!”許賄喝道一聲,打斷了中年男人的喋喋不休。
“怎麼了?”男子道。
許賄從身後掏出了那根今早剛從王大蟲雜貨鋪買的煙,上前遞給了先生。
“這是這周的煙。”許賄輕聲說道。
那位先生伸手接過了煙,便放在了自已的袖口裡,隨後說道:
“許賄啊,這些年來,你每週給我送一根菸,我救你的那份恩情已經還的差不多了,以後你就不用給了。”
說著,那位先生摸了摸自已那拉碴的胡茬,轉身便進了屋裡。
許賄站在門口,埋著頭思索著先生的話。
確實,先生說得對,而且不用買菸的話,自已又可以省下一筆錢。
我的命連三十塊都不值,好像...確實已經還完了。
許賄轉頭看著已經把門緊閉著的石屋,心中有些糾結。
可是,他不知道自已為什麼會糾結,又是和什麼做糾結。
最後的最後,許賄還是朝著石屋大聲喊道:“先生,我下週再來。”
石屋內立刻傳出一道暴怒的聲音:“叫什麼叫!打擾我睡回籠覺!趕緊走遠。”
接著一塊刻著磕磣小人的石頭雕像被甩了出來,砸在了許賄的胸膛,掉在了地上。
許賄看見,臉上有些嫌棄,但還是悄悄撿起來揣在懷裡。
口裡喊道:“謝謝先生。”然後轉身就跑了。
而在石屋裡面,方才嚷嚷著許賄吵到自已睡覺的邋遢先生,此時正坐在一張四四方方的竹椅上,看著自已手上的煙,嘆了嘆氣。
隨後他手指輕輕一揮,那根菸便消失不見了。
......
許賄在把煙交到先生手上後,便慢悠悠的朝著阿狗的家裡走去。
阿狗的家離鎮上很近,過個拐口就到了。
望著那座精緻的木屋,許賄的眼裡閃過一絲羨慕,然後便是擔心。
他走到門前,大喊了幾聲阿狗,可是無人回應。
於是他又敲了敲門,可等了一會兒,依舊無人回應。
許賄心裡有些著急,他想把門撞開,可他明白,就憑他的力氣,那也只是做無用功浪費時間罷了。
沒辦法,許賄只好先去河邊看看了。
阿狗家的木屋就建在河的旁邊,所以平時沒什麼事或者有什麼傷心事時阿狗都會去河邊走走。
其實許賄並不擔心阿狗被人欺負或者被賣,因為就在昨天阿狗的姐姐已經透過了考核進入城內,沒誰會眼瞎去欺負他。
所以就算是阿狗走丟了,也有人會把他帶回來,不為什麼,就為能夠和陳不予搭上關係。
鎮上的人都知道陳不予有多愛他弟弟,小時候阿狗被好幾個成年人欺負,陳不予可是眼睛都不眨一點都不帶猶豫,拿著塊把自已手還大的石頭硬生生給幾個比自已高好幾個個頭的成年人給開了瓢,還差點鬧出人命。
當然還有許賄,而且許賄還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那些被陳不予打倒在地的人門牙都給拔光了,衣服也扒了。
後來要不是那位教書的邋遢先生現身拉住了她倆,那幾個人墳頭草現在都有五歲小孩那麼高了。
自那以後,鎮上的所有人都怕她倆。
許賄擔心的是阿狗自已,他曾聽先生說過,人在傷心的時候是極容易生病的。
比如許賄自已就是,在母親去世的那天晚上,他哭著哭著就發了高燒,差點就死了,是那位先生救了他。
所以許賄從那天以後便每週送先生一根菸,那時候賣貨的還不是王大蟲。
但許賄沒有考慮到的是,阿狗的姐姐只是走了,去城裡過好日子去了,而不是死了永久的離開。
河邊的一棵大樹下,阿狗正坐在那裡面對著河面,發呆。
這時許賄走了過來,他看見阿狗了。
可他沒有大喊或是著急的說“你去哪兒了,我找你半天”等等之類的話語。
許賄在確認阿狗是安全的後,便慢慢走了過來,坐在了阿狗的身邊。
河水靜靜地流著,發出極其輕微的嘩啦聲,風吹過大樹的樹葉,緩緩落在了湖面。
這時許賄撿起了身邊的一塊小石頭,就朝著河面甩去。
撲通。
沒有濺起水花。
“想阿姐了?”許賄輕聲問道。
“嗯。”阿狗依舊悶悶不樂。
許賄輕輕一笑:“這很正常,我以前也這樣。”
這次阿狗選擇了沉默沒有回應。
許賄看著阿狗這樣,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很少安慰人,所以他不會。
寒風冷冷的吹著,就在許賄覺得有些不知所措時。
這時,阿狗開口了。
他喊了一聲:“賄哥。”
許賄輕嗯回應。
阿狗繼續道:“你說,阿姐會不會不要我了啊?”
許賄疑惑:“為什麼?”
阿狗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可就是有這個感覺,我感覺她會不要我。”
許賄搖了搖頭:“不會的。”許賄回答的很堅決。
“為什麼?”阿狗問道。
許賄抬頭看著陰暗的天空,回答道:“因為,他是你姐姐,你們是家人。”
“可是鎮上也有好多人他們也......”阿狗剛想反駁,許賄立即出聲打斷道。
“不一樣,他們是他們,而你姐是你姐。”
“可,為什麼啊?”阿狗還是不明白。他那小小的腦袋瓜裡除了吃喝玩就是阿姐和許賄了。
許賄忽然語噎,他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他忽然想到那位邋遢的教書先生。
那位先生曾經說過這種情況叫什麼,愛?
於是許賄模仿著那位先生曾經教書時模樣,裝腔作勢的說道:
“這就叫愛!”
“愛?那是什麼?”阿狗疑惑地問道。
許賄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接著說道。
“愛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它是一個極其複雜的概念,它可以讓自卑者自信,讓自私者無私,讓膽怯者勇敢,讓迷茫者堅定,讓脆弱者剛毅,讓孤獨者熱情,讓猶豫者果斷,讓失落者振奮,讓悲觀者樂觀,讓浮躁者沉穩,讓輕狂者謙遜。
愛!它就在我們身邊,無時無刻。
而你的姐姐,她愛你,所以她不會拋棄你的。”
阿狗搖了搖頭:“聽不懂。”
許賄有些氣急,心想,老子好不容易想到那麼多詞彙,結果你就給我來句聽不懂?我......
“不過,”阿狗突然站了起來,他笑著對著許賄說道:“謝謝你賄哥。”
許賄呼了口氣,跟著一起站了起來:“不用,我答應你阿姐要好好照顧你的。”
許賄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吧,我送你回家。”
“嗯。”
到了家門口,許賄再次看了看那座精緻的木屋,這時阿狗突然開口道。
“賄哥,要不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吧。”
許賄沒有一點猶豫當場就拒絕了。
“不了,我還是習慣一個人住。”
“可你那房子......”阿狗還想勸說。
許賄轉頭就要走了。
說:“挺好的,我習慣了。”
阿狗一臉遺憾:“那好吧。”隨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似得問道:“對了賄哥,剛才你那句話,我好像在哪聽過?”
正在走路的許賄渾身一僵,還不待阿狗細想,許賄一瞬間就跑遠了。
那速度,看的阿狗是一陣瞠目結舌,隨後又是感到疑惑“賄哥的速度啥時候那麼快了?”
他朝著許賄大喊道:“喂!賄哥你跑那麼快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