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的喜樂並不相通,這一點許賄深有感觸。
回家的路上。
許賄和阿狗見到了不少人的喜怒哀樂。
考核失敗者,一些是剛滿18歲第一次參加,被父母安慰著回家,說還有下次機會,不急一時。
一些是被打罵著回家,幾乎是跑回去的,這些人都已滿20歲,已經沒有下次機會了。估計一輩子都只能待在下等區了。
當然,這些失敗者如果有特殊機遇也不是沒有進入城內的機會,只是那種機會微乎其微。
城裡的人是很少會進入到下等人生活的區域的。
除了每個月要來下等人的區域收取礦石和糧食的人外,其他人基本上是見不到的。
喜樂是屬於成功者的,當然還有一些因為要離開父母而感到悲傷的哭泣者。
而阿狗便是如此,不同的是,是他的姐姐已經走了,並沒有選擇與他共度最後的晚餐。
這對於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來說無異於拋棄,但阿狗知道他的阿姐並沒有拋棄他,而是想盡快把他也帶到身邊。
規則49條:考核成功者,如果進到內城且表現優異的話,可以將自已的家屬帶進內城一同生活。
但迄今為止,沒有一個人能夠達到要求,就算是那些真的進到內城裡的人,也沒有成功。
所以這條規則基本上算是落了灰。
但人總得有個盼頭不是,就算沒有,生活也不會停下。
看著一旁失落沮喪的阿狗,許賄也不知說些什麼好。
也許睡一覺,明天早上就好了吧。
走在路上,看著四周。
破爛的泥石路,上面滿是雜草,路旁盡是不規則建造的房屋,有石頭的,有木頭的,其中木屋佔大多數。
石屋上都是青苔,木屋上都是爛槽頭,有些還長有蘑菇。
再看看周圍的行人,大多數人的穿著都與阿狗相同,只是少了幾個破洞。
有些人的衣服比較乾淨,這說明家裡是有女人的,而穿著衣服比較髒的大機率是個單身狗,因為男人通常忙著工作,是沒時間理會這些生活瑣事的。
單身的人通常都會穿上個一兩月,實在髒的不行,才會花錢去請那些會接這類活的女人幫忙洗一洗,這是冬天。
夏天的時候,天氣炎熱,工作時流下的汗在被陽光曬乾後實在叫人難聞、難以忍受,尤其是那些有狐臭的那些人,在晚上都難以入睡,這時候便一週或是三四天洗一次。
許賄看著周圍的一切,再次喃喃道:“城裡真就那麼好嗎?”
這喃喃聲被阿狗聽到但卻沒有聽清:“你在嘀咕什麼呢?許賄。”
“沒什麼。”許賄笑了笑,轉眼已經到了分岔路口,許賄搖了搖手,轉身朝右邊走去。
“明天見,阿狗。”
“哦,拜拜。”道別後,阿狗朝著分叉路的左邊走去。
回到家。
看著眼前這個自已建造的紙殼房子,許賄忽然想到,阿狗也許還要再睡上幾天才會重新開心起來吧。
敲了敲鬆垮的門。
“我回來了。”
無人回應,許賄知道家裡只有他一個,他也不明白自已為什麼這麼做,也許是因為曾經的某個習慣在今天又想起來了。
進到屋裡。
許賄的家裡格外簡潔。
一架破床,上面放著混亂一團的被褥,床頭旁有一個石頭做的箱子,緊鎖著,裡面放著許賄的錢和媽媽的遺物,床腳有一個木箱,開啟著,裡面放著許賄的衣服。
房屋中間放著一個缺了腳的上面還算乾淨的圓桌,桌子上放著個陶罐,裡面是灰白色的鹽,房屋左邊則是一個還在燃火的泥灶,上面還架著一口鐵鍋。
在泥灶的旁邊放著一個綠皮口袋和一個水桶,綠皮口袋裡面塞滿了土豆、玉米、番薯,這便是許賄用來過冬的食物了,沒有米,沒有肉。
一口鐵鍋便是許賄家裡唯一的鐵器了。
與外面的紙殼形狀不同,在房屋的裡面還豎著一些木板和石板。
木板是許賄在那種沒人住的舊房屋上拆下來的,石板則是許賄在河邊撿到的小石塊相互疊起來的,用了一些在雜貨鋪買的速凝膠水粘了粘,還算穩固。
進到家裡,許賄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檢視家裡是否進過小偷,檢查了一下自已在家設的小機關。
嗯,沒有。
當然,就許賄這紙殼子房屋但凡是個正經小偷都不會光顧,業餘的也不會,所以許賄的行為算是多餘的。
在確定一切完好無損後,許賄便來到了床頭的石箱前。
從衣服的內襯掏出一根掛在脖子上的鑰匙,鐵做的。
開啟石箱,石箱內。
零散的紙幣隨處可見,一個發著光的石頭,一個木盒,一個陶罐。
紙幣有不少,許賄每個月的補濟金都放在裡面,還有一些幫別人洗衣服掙到的零工錢也在裡面,除非是每次要購買食物,否則許賄是不會開啟石箱的。
今天之所以開啟,主要還是受到了阿狗的影響,看著阿狗傷心的模樣,許賄腦海中便立刻想到了自已那位已經去世多年的母親。
許賄的母親是在許賄十歲的時候去世的,在這之前許賄從未見過自已的父親。
而母親在每次許賄詢問父親的事情時總是閉口不談,只是總會摸著許賄的頭輕聲說道:
賄兒記住,我們是下等人,那就是一輩子下等人,那座城,你可千萬不能進,明白嗎?
年輕的許賄總是點點頭,笑著說:母親,兒子記住了。
過往的回憶再次閃過腦海,許賄沒有傷心,因為時間太久了,久到一個小孩能在這糟糕的世道活了六年。
抱起陶罐。
陶罐裡裝著許賄母親的骨灰,因為擔心埋在土裡被別人拿去當肥料撒了,所以許賄便放在了家裡。
實際上所有的下等人都是這樣做的,他們的擔憂是相同的,不是沒人那麼幹過。
擦了擦上面幾乎不存在的灰塵。
許賄又將它輕輕放在了箱子裡,看著乾乾淨淨的陶罐,許賄心中升起的對城內的好奇心,又被壓了下去。
城內沒什麼好的,城內沒什麼好的,心中再次這樣提醒自已兩遍後,許賄這才將目光移開。
看向了陶罐旁的那個木盒。
木盒約六、七寸大小,很精緻,上面還有紅色的花朵圖案做裝飾,很美。
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就沒有開啟過,許賄不止一次感到好奇,現在依舊好奇。
這裡面到底裝著什麼?
許賄沒有鑰匙,又不敢把它弄壞,所以一直沒有開啟過。
許賄猜測,或許裡面是自已那未曾謀面的父親給母親的禮物。
所以母親才從不開啟。
再次嘗試一下,許賄依舊沒有弄開。
他聽人說過城裡有些人可以用一根頭髮開啟一種高精度的鎖。
或許明年可以拜託陳不予幫忙帶到城裡開啟,不然過兩年叫阿狗帶進去也行。
想著,許賄把木盒重新放回到石箱內,看了眼那顆發著光的石頭。
許賄把它拿了出來,入手時竟還有些溫熱,許賄輕咦一聲,把它放在了床上。
這是一年前,許賄在河邊幫人家洗衣服時意外撿到的,見著稀奇,便帶回了家。
在那個熱死人的夜晚,許賄就會抱著它睡覺,不僅可以驅蚊,而且還挺涼快,不過現在入了冬,許賄便把它放在了箱子裡。
想著好歹也算個寶貝,可不能讓人給偷了。
這下子一模,許賄心裡覺得這就是個寶貝,夏天發涼,冬天發熱,這可是個好寶貝。
聽說城裡有個叫空調的東西,也是如此,夏天吹涼,冬天吹熱,和這石頭別無二致。
許賄眼神突然犀利起來,他用被褥蓋住了石頭,關上了箱子。
起身,準備把窗戶也關上。
許賄剛一起身,一抹殘陽便從窗戶射進了許賄的眼睛,許賄順眼看去。
夕陽正沿著蜿蜒的山體緩緩落下。
他看了一會兒,關上了窗戶,來到泥灶前。
“該做飯了。”
順手拿了兩個土豆和一個番薯,從木桶打點水洗淨後,便直接拿在鍋裡煮了。
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