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慧貞善意的謊言,只能騙過孩子們半天時間。
因為學校有了微機室,好些人學會了查資料,能輕易查到體委和教委的處罰通告。
孩子們都知道,最喜歡的林老師和李老師,再也不會回來。
球沒心思踢了,文化課更不想上。
教育局先後調來6名新老師,最多半天就被氣走。
其中,一個脾氣稍稍暴躁的男老師,只因在課上罵了幾句,就被打得頭破血流。
叛逆期的孩子,特別是有人帶頭的一大群孩子,就是這麼恐怖。
請家長?
不好意思,家長在外打工,沒有聯絡電話。
或者,壓根兒就沒有家長。
不許參加中考?
呵呵,你特麼威脅誰呢?
本來就考不上,不許參加,正好回家睡覺。
到時候,千萬別提著蘋果來請。
初三·一班與二班拍畢業照的那天,全班哭得稀里嘩啦。
硬是在最前面那排的中間,擺了兩張空椅子,再寫上林筱和李想的名字,這才勉強拍完。
其實,林筱和李想,從來就沒離開。
學校對面的那棟三層民房,兩人各自租了個房間,視窗正對著校門。
每天上學和放學,兩人都在注視著那群孩子。
每一次都泣不成聲,卻不忍下樓相見。
西蜀人家,那天中午的泔水桶,確實檢出大劑量的麻黃鹼。
然而,警察始終沒抓到姓傅天明,“被人陷害”或者“誤食興奮劑”的說法,也就無從談起。
也是因為沒有直接證據,申訴材料寫了無數次,全都石沉大海。
初三年級很快就畢業,學校也放了暑假,兩人仍在苦苦等待。
…………
“魏超!又想去哪?”
“找到工作就打工,找不到工作就打架。”
流裡流氣的回答,噎得魏嫻怒火中燒。
放下書本,抄起扁擔就追出房門。
如今,學校放了暑假,魏嫻有更多的寶貴時間,整天都在看書學習。
同時,也整天盯著魏超。
這傢伙,沒能考上高中,早在魏嫻的預料之中。
職校發來好幾封錄取通知,學費卻讓人望而卻步。
以魏超的脾氣,打工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才剛到15歲,沒有工廠敢收他。
既不用上學又沒法打工,他就徹底放飛自我了。
整天無所事事到處晃盪,急得魏嫻焦頭爛額。
但就在幾天前,收到林筱寄來的信。
信中,林筱依然在開導魏嫻,勉勵她好好學習,好好備考。
並再次作出承諾,一定會把魏超,送到市裡的好高中。
對於林筱,魏嫻是百分百信任。
可是,看到魏超四處遊蕩,到處惹事生非,氣就不打一處來。
特別是今天,他踏出院門的那一瞬,可把魏嫻嚇得不輕:這傢伙的腰上,竟然別了一把柴刀!
然而,魏嫻追到門口時,早就沒了蹤影。
追到百米外的楚巖家門口時,兩個身影已經跑過山坳,很難追得上。
魏嫻只能罵罵咧咧,拎著扁擔回了家。
十幾分鍾後,魏超與楚巖趕到鎮上。
“何氏包子鋪”裡,21個初三孩子,早已等候多時。
不,他們不再是初三,而是已經畢業。
全都沒考上高中,也因不到18歲無法打工,整天無所事事。
這群人,個個木棍柴刀,把包子店老闆嚇得不輕。
慶幸的是,他們並沒有吃霸王餐,也沒有鬧事。
魏超和楚巖剛到,齊浩就遞上兩袋包子:“李靜查到了,那傢伙確實住在潘家溝,每天都在村裡的小賣部打麻將。”
“狗日的!弄死他!”
楚巖憤憤罵著,拳頭大的包子整個塞入口中。
一個還沒吞下,另一個又在往嘴裡塞。
大手一揮,23人往赤板鎮洶洶而去。
這群孩子想找的人,名叫潘本超,既是赤板中學的體育老師,也是校足球隊的教練。
李靜已經查到:比賽那天,過來威脅林筱“別高興得太早”的人,就是他。
若說他沒參與西蜀人家的“下毒”,或者不知道此事,沒人會相信。
兩個多月來,沒人找他的麻煩,警察也沒找他問話,孩子們卻覺得是個重要線索。
這群孩子,壓根兒就不知道“申訴”二字,更沒想過拿回校隊應有的榮譽。
畢竟,他們已經畢業,而且不再踢球。
前往尋找潘本超,只是想透過他找到傅天明,讓林筱與李想沉冤得雪,僅此而已。
赤板鎮跟玉堂鎮一樣,都是貧瘠的山區小鎮,相距18裡左右。
這群孩子趕到鎮上,並沒有馬上去往潘家溝,而是派王翼和和劉勇前去打探訊息。
這兩人不是原校隊的首發主力,面相偏生,不容易引起潘本超的警覺。
果然,兩人在村中小店買了幾包薯片,並且一直東張西望,並沒引起潘本超的注意。
後續趕來的“大部隊”,悄悄埋伏在路邊的草叢中,也沒引起村民的注意。
終於,終於等到傍晚。
潘本超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低頭玩著手機,不緊不慢往家裡趕。
就在小道的拐彎處,十幾個孩子同時竄出,有的捂嘴有的摁腿,有的剪雙手有的拿繩子。
不到二十秒,就把潘本超拖到草叢中,並且捆得結結實實。
“你……你們是誰……”
因為捱了幾十拳,潘本超眼中只剩驚恐,沒敢大喊大叫,也沒力氣大喊大叫
“要你命的人!”
魏超不緊不慢靠到身前,柴刀抵在潘本超的脖子上,“兩個月前,玉堂中學足球隊的飯菜裡,加麻黃鹼的人,是不是你?”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你們認錯人了……”
潘本超已經認出校隊的幾人,稍稍放了心,“幾位同學,真不是我,我哪有那個膽啊……哎喲……”
一記悶棍敲在腿上,潘本超沒來得及叫出聲,嘴巴已被破毛巾捂得嚴嚴實實。
還想辯解,卻見楚巖扔下木棍,從兜裡掏出一把螺絲刀:“潘老師,我沒那好的耐心,你最好想清楚再說。”
說話的同時,楚巖蹲下身子,將螺絲刀抵在潘本超的胸口:
“潘老師,咱們能打U15聯賽,年紀你應該清楚。
“咱23人,每人在你身上捅個窟窿,這點力氣和膽量還是有吧?
“你也應該知道,咱就算把你打殘,或者把你弄死在這,也坐不了幾年牢。
“我不怕你說假話,也不想問第二次,你最好想清楚再說。
“兩個月前,也就是5月14日,往咱們午餐里加麻黃鹼的傅天明,現在在哪裡?”
看看二十多把螺絲刀,再看看喉嚨口的柴刀,潘本超又驚又怕,沒敢撒謊:
“傅……傅天明是個假名字……那傢伙真名叫範建仁,好像……應該是橋頭火鍋店的炒料師……如果沒猜錯,應該被孫波偉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