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路線，同樣的顛簸。

只不過，這一次少了很多人。

不僅沒有杜慧貞和胡俊熙，還少了李想和拉拉隊員——為了節省食宿費，李想明天才帶拉拉隊前來。

提前一晚趕到縣裡，是怕隊員休息不好或者吃壞肚子，影響明天的發揮。

同時，也是盯著他們，不讓其到處惹事。

為了取得更好成績，林筱能做的，全都做了。

第一場就遇上去年的季軍，林筱很是緊張。

可是，隊員們卻迷之自信。

“林老師，“大竹中學”還是“大竹中學”，隊伍卻不是去年那支隊伍，何必緊張？”

“就是！他們去年能灌淮口中學6個球，咱這次就灌他10個，看他還敢不敢囂張！”

“沒錯！如果10個都灌不了，豈不有損楊老師的英名……”

我去！

話剛出口，魏超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探起身看了看，楊辰仍然雙目緊閉，這才鬆了口氣。

楊辰始終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但是，因為學校有了微機室，隊員們把他查了個底朝天。

關於楊辰，02年之前的輝煌和留洋經歷，那就暫且不提了。

世界盃預選賽期間，在全隊落後一球的情況下，正是他頭球破門扳平比分，最終反超印度尼西亞。

十強賽期間，正是他的助攻，讓全隊1比0戰勝阿曼，提前兩輪獲得世界參賽權。

那一屆中國隊能出線，除了“名額”的原因，他也算居功至偉了。

然而，對陣土耳其的那場比賽，擊中門柱的那個球，是他最不願提起的遺憾。

兩年後，他帶著遺憾與不甘，離開了國家隊。

之後的十餘年，取得教練員資格的他，以領隊或者助教的身份輾轉多個球隊，還做過國足U16男子組教練、U22男子組助理教練。

但不知什麼原因，三年前辭去一切職務，不知所蹤。

直到十幾天前，帶著捐贈物資來到玉堂鎮，然後就留了下來。

剛才，魏超沒有說錯：

縱觀里仁縣的U15參賽球隊，誰能請到如此重量級的教練？

如果玉堂中學首輪就遭淘汰，確實有損他的英名！

…………

里仁一中，擁有4個標準的8人制足球場，一個標準的11人足球場，還有十幾個室內排球場、羽毛球場、籃球場、跳水和游泳訓練場。

僅憑這些體育設施，就超過全市九成以上的高中。

曾經的全國百強高中，果然名不虛傳。

參觀完各個場館，隊員們羨慕得眼睛發直，林筱仍沒敢提“體育特長生”的事。

並且一再叮囑楊辰，千萬不能提這件事。

林筱的出發點，是不想給全隊太多的壓力，不想讓他們失望。

楊辰完全理解，但仍有不同意見。

或者說，有些擔心。

“據我所知，5年前，也就是西川市大力推廣校園足球聯賽的那年，里仁一中全員特招了當年的冠軍球隊，並在其他隊伍中特招了四十多人。

“隨後的幾年，每年都在各支球隊中特招六十人，卻沒再全員特招任何一支冠軍球隊。”

“我知道。”

林筱毫不在意，仍然充滿希望，“至少，楚巖和魏超沒有問題。

“能把他倆送進里仁一中，我就非常滿足了。

“當然，越多越好，全隊更好。”

“呃……我的意思是……”楊辰仍沒說出自己的擔心，只是在旁敲側擊，“林老師，你曾在里仁一中就讀三年，是否瞭解過學校的特招政策？”

“這……需要了解麼？”林筱不以為然，凝望著正在熱身的參賽隊員，“如果學校領導慧眼識珠，楚巖與魏超絕對有希望。”

“是麼？”

楊辰淡淡一笑。

很不想提起，但還是忍不住潑冷水。

“去年的U15聯賽，男子組射手王，好像是大竹中學的韓旭吧，他被特招了嗎？

“同樣是去年，射手榜中僅次於韓旭的郭天放，好像是黑水中學的吧，他被特招了嗎？”

聽到這話，林筱猛然一震。

雖然沒有查證，卻十足地相信，楊辰沒理由欺騙自己。

正在疑惑，楊辰遞上一張紙條，共有150個名字。

其中，六十個名字的下方，被畫了一條細線。

再一細看，有的細線下方，還打了個小黑點。

“林老師，這150人，正是去年特招的體育特長生。

“其中畫線的六十人，是足球特長生。

“下方塗有黑點的三十人，雖然參加了校隊，但並非校隊的主力，甚至從沒上場比賽。”

“啊？”

林筱又是一震，直直瞪著楊辰的眼睛，“難道，這也有黑幕？”

“這個嘛……我能查到的只有這些，其中是否有黑幕，只能仁者見仁了。”

不顧林筱的震驚，楊辰繼續說道：“宋小芳與孫波偉，你還記得吧？

“從2020年5月至2022年10，宋小芳一直是里仁一中校隊的足球教練。

“這期間，孫波偉是他的助理教練。

“里仁一中足球類體育特長生的名額，他倆該有足夠的發言權，甚至有推薦權與決定權吧？

“去年八月，宋小芳被學生家長聯名告上法庭，兩月後與孫波偉一起離職，這事兒你是否聽說過？他被告上法庭的原因，詳細瞭解過嗎？”

這話一出，林筱再也不能淡定。

探起身，正想把李想叫來，卻被楊辰阻住：“比賽馬上就要開始，拉拉隊非常重要，暫時不要打攪她。再說了，就算她知道此事，估計也幫不上忙。”

說著，楊辰又拿出一張小紙條。

“這五個孩子，在去年的聯賽中表現一般，正常來說不會被特招，我給你的第一份名單中，確實沒有他們的名字。”

冷冷笑著，楊辰話鋒一轉，“不過，這五個孩子的家長，正是把宋小芳告上法庭的人。

“我已經核實過：他們分別給了宋小芳5千至2萬的好處費。

“但最終，因為好處費太少，五個孩子全都落選。”

“……”

林筱只感覺天旋地轉，胸口壓抑得難以呼吸，“你是說，被特招的六十人，全都給了宋小芳好處費？這……這……不太可能吧？他真敢那麼大膽？”

“林老師，我有必要騙你嗎？”

楊辰也是牙關緊咬，遞上一瓶礦泉水，“庭審網上，有當時公開庭審的錄影，你在手機上就可以檢視。

“宋小芳親口承認，五個孩子落選的原因，正是好處費給得太少。

“也就是說，被特招進里仁一中的孩子，既不是射手王，也不是足球方面的天才。其家長給宋小芳的好處費，絕對多於兩萬。”

“嘀……”

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拉拉隊馬上就齊聲高呼。

林筱很想看看場上的孩子，可這一瞬，雙眼啥都看不見。

猛然間，想起一個“大大的”細節，心頭燃起一絲希望：“呃……宋小芳跟孫波偉，不是辭職了麼？”

“沒錯，那場庭審之後，他倆確實辭職了。”楊辰仰頭看看天，長嘆口氣：

“里仁一中現在的足球教練和助教，跟宋小芳、孫波偉是什麼關係，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