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ICITAS 飛行任務三 – 任務日12

ARES Ⅲ 太陽日16

“我們應該省著點吃的，”當飛火把完整的一餐（休嘶頓特調辣味豆燉飯）放到星光面前，星光便抱怨了起來。

“傷員需要得到充足的營養，”飛火冷冷地說道，“別BB，趕快吃掉。你的角要是敢亮起一秒，我就把它撅了。”一會她又拿來一個馬克的杯子，盛滿白色的，大概是復原乳的液體，放在盤子旁邊。

星光放下白板，開始吃午飯。然而她腦子裡還是想著那個先前花了一個小時仍無進展的緊要問題。事實上，她根本沒怎麼嚐到食物的味道。（幸好她的身體要理智得多，每30秒停下來喝一大口疑似是牛奶的液體來解辣。）

早餐時她沒跟馬克說話；她疲憊不堪，角又痠痛，這些都是魔能耗盡的症狀。但當她看到馬克，莓莓，蜓蜓和火球提著兩把鏟子、兩個基地裡最大的塑膠箱在早飯後出了氣閘，還是忍不住感到好奇。很顯然他們趁她睡著的時候計劃好了什麼。

她一直在想這幫馬（人）要搞什麼么蛾子，直到馬克和火球扛著兩箱火星土進了氣閘。他們把箱子搬到了基地較遠的那一頭……好吧，沒那麼遠——居住區大約就是普通單層家庭小屋的大小——之後把土倒在了馬克小心清出的的一片地板上。

見到此情此景，星光（不出所料）決定把角上的痠痛拋到一邊，使用魔法問了些很具體的問題。

問：你把土搬進來幹嘛？

答（翻譯咒仍然沒什麼準頭）：種食物。

行，乍一看似乎沒什麼毛病，可是想想就不對勁了。的確沒東西能長在外面……但是這個小居住區裡可是住著六個生物，還有那個現在放在鋪位後面，用簾子遮擋的【資料刪除】的盒子，以至於就算盒蓋關著，屋子裡也聞起來像住了六十個人（馬）。剩下的空間連業餘玩玩園藝都不太行。

問：你覺得能種多少苜蓿？寫在白板上。

答（馬克沒用到翻譯咒，而是敲打了一陣螢幕，然後用先前他們在搬運飛船途中練習過的數字把結果寫在了白板上）：1.5千克/平方米/65天。（馬克畫了一個日出來代表 “天” 。）

星光之前在馬克放在其中一個工作臺上的一個裝置上看到過“kg”這個符號。她把馬克拖了過去，指著那個傢伙，然後馬克把他的咖啡杯放了上去。（她認為那是個咖啡杯——形狀看上去差不多，但是把手太小了，沒法用蹄子拿起來。）一側的顯示屏亮了起來，一個數字旁邊帶著“kg”符號。明白了！所以這是桿秤，而kg是種質量單位。她很想知道“kg”全稱代表什麼。

這下公式裡還剩一部分沒有解答，所以她再次點亮了角。

問：畫一下這個有多大（指著白板上的“平方米”）。

答：（這次還是用不著翻譯咒，馬克畫了張基地的外景，寫了個等號，然後是：“92平方米”）

星光謝過馬克，前蹄拿著白板，用最後一點魔法拿著記號筆，趔趄著用後蹄走回鋪位。飛火在半路上奪走了白板（用翅膀）和記號筆（用嘴叼），咆哮著咒罵某隻不知輕重的小馬。與此同時馬克和火球帶著幾個小桶，又出去挖土了。

回到鋪位上，星光不斷軟磨硬泡，連哄帶騙硬是讓她那個脾氣暴躁的女看護抽了三包補給中的食物包，放在外星人的稱上。顯示的數字大到能從房間另一頭看清，飛火把第三包放到稱上時顯示的是1.2。這樣一來，星光自言自語道，不管kg到底是什麼意思，應該和小馬的“千克”很接近。搞不好就是同一個東西。莫非王國的舊度量衡標準也對得上號？馬克那邊也用磅，夸脫和駅嗎？語言障礙還是要儘早想個解決方法。

回到正題。為了方便，她用了馬克的數學符號，用嘴叼著記號筆，在白板上算了起來。

航天馬的伙食標準是高熱量的，比一般小馬的卡路里需求高出不少。比如，一隻做工的小馬需要每日兩磅或一千克的食物，如果工作量不大的話可以酌情減量。（星光還是搞不明白為什麼萍琪派吃的幾乎全是糖和澱粉，超出正常量的兩倍，卻沒有成一個肥球。不知為何她只是比朋友們稍圓潤一些……甚至比小馬谷某些居民要瘦，例如臭錢……星光隨後懊惱地注意到，還有自己。）

不管了，就當它是生存最小飲食量：每日每隻小馬一千克的百分之八十。對於火球和蜓蜓不適用：蜓蜓不需要什麼真的食物；而火球聲稱他甚至能吃生乾草，只是無法消化。總而言之：有三隻小馬，如果整天不幹活的話也需要2.4千克苜蓿。

馬克寫的是1.5千克（大概）每“m2”（管它是什麼）每65天。而65天內，三隻小馬按估計至少能吃掉156千克。

1.5千克乘以92“m2” 等於……138千克。

這樣一來，有個18千克的缺口得用食物包補上。但是等到那個時候就沒有食物包剩下了。粗略估計，星光認為他們從船上帶來的食物儲備勉強能撐到第一次收成……還是假設他們今天就能種好的情況。而從那片蓋滿土的，小得可憐的地板來看，大概是沒什麼指望了。

也就是說他們還是得依賴馬克的食物儲備……但是即使假設馬克能吃苜蓿，這個計劃也不能給他留下什麼。除了火球外，馬克比剩下的體型都要大，也就是說他大概得吃更多東西，缺口就會更大，然後……

對了，火球給忘了。火球沒法把那東西當食物。

這計劃根本行不通。

星光的身體吃完了午飯，而腦子裡卻還是反反覆覆想著這件事。

這可不成。我們需要更多土地。還不能落下火球和馬克。馬克也許能種出東西來，可他能種出石頭嗎？還是在這種低魔能環境下？

前兩個晚上，火球每晚吃了一顆藍寶石。他還剩十一顆。另一方面來看，他也已經開始節省了一些，所以原本二十一天的食物包還能撐二十六天。但是一旦吃完了，就只剩小馬和馬克的食物包了，而他也會開始陷入營養不良。他肯定會生病，但是病得多嚴重是個未知數。

星光舔掉了嘴邊最後一點辣得令馬不快的食物，同時聽到了氣閘釋壓的聲音。另一批泥土來了，從現在時間點來看，他們應該也是進來吃飯的。

這樣倒好。星光想要再開一次組員會議。現在她沒心情用魔法跟馬克進行交流，但是這個問題需要在場所有馬通力合作。

如果他們不盡快找到解決方案，某些馬會死——也可能大家一起斷送性命。

她盯著種植箱，箱裡一小簇鬱鬱蔥蔥的苜蓿苗從土裡冒了頭，幾斑綠意被白色襯得格外顯眼。

大業尚未開始，便已舉步維艱。

日誌 – 太陽日16

淦了！這活幹得我背都快累折了！至少比上次拖飛船好些，這次我有許多幫手。

我們摸清了要幹什麼之後便分好了工。莓莓和蜓蜓勉強能舉起鏟子，但我和火球用起來效率更高——指頭萬歲——而且我們只有兩把取樣鏟。所以我和他做完了絕大多數的挖掘工作，與此同時另兩個用蹄子狗刨似地颳起表面的土壤。我們裝滿小取樣桶，然後蜓蜓和莓莓再把裝滿的容器搬回氣閘，倒在兩個我能找到的最大的取樣桶裡。當那兩個也滿了之後，我和火球再操作氣閘（無論是充氣還是放氣都得花上大約十分鐘，視情況而定），把土搬進居住區，再倒出來。

我們原本可以在氣閘旁邊就地取材，但是我並不想那麼做。一方面來說，我不想冒早上迷迷糊糊醒來，出去清理太陽能電池板，卻掉進自己挖的巨坑裡摔斷脖子的風險。那樣一來，當我上天堂時，我會成為每個水星、雙子座、以及阿波羅宇航員永久的笑料。

想想都令我感到害怕。“你怎麼死的，貝賽特？”“我錯過了跑道，開著噴氣機徑直撞到了我原本要檢查的工廠裡。他們在停車場裡找到了我的頭。”“真糟糕。那懷特你呢？”“我被活活燒死在北美粗製濫造的阿波羅一號任務座艙裡。”“真是糟透了。沃特尼，你怎麼樣？”“我在火星上掉進了坑裡。”“沃特尼，你TM遜爆了。去找尤金·塞爾南吧，你和他真是相見恨晚。”

但更重要的是，頂土沒挖上幾英寸就會遇上永凍土層。頂層十分乾燥，但是深到一定程度，冰的含量會超出你的想象，這時挖掘便成了一樁苦差事。取樣鑽也許能打點雞血撐一會，用鏟子？想都別想。

當然，帶水的土壤聽起來是樁好事，值得費工夫挖掘永凍土。不幸的是，一同帶上來的還有大量噁心的某種叫做高氯酸鹽的物質——其中大多數是高氯酸鉀和高氯酸鎂。我不知道對外星人有沒有影響，但是對於人類來說是有毒的。特別是高氯酸鎂，是一種氧化劑，同時也是某些焰火中的顯色助劑。

氯酸鹽是親水性的，也意味著它們會從環境當中吸取水分，也能作為某種抗凍劑。這就是為什麼你能時不時看到一條新的小溪或是其他流水的痕跡。Ares Ⅰ與Ares Ⅱ在火星表面下樣本中發現其濃度最高能達百分之二，所以我還是別去啃這塊硬骨頭了。

今天我們用土覆蓋了十五平米的居住區地面。最終整個居住區地面會被十厘米深度的土層覆蓋。要是再深上一點，那些關鍵的救命機器就會有危險了。

目前我的勞動量比拖飛船時要大，但是我開心了不少。這是對於我受訓內容的一次規模空前絕後，完全超出NASA任務計劃官想象的實踐。一切就緒之後，火星便會領略到植物學的真正威力！

我是高興了，可是我的背顯然不大同意。醫療用品中的止痛劑被我翻了個遍，撲熱息痛和布洛芬都被我跳了過去，直接上了維柯丁。大約晚飯左右會見效。（唉，晚飯只能吃四分之三；昨天有些慶祝過頭了，今天的勞累顯然需要完整的一餐，但是我不能連著兩天都這麼浪費。）

不過我目前似乎沒什麼時間吃飯。我還得潤溼運進來的泥土。還記得那些高氯酸鹽嗎？表層也有，從0.2%到1.4%不等，取決於所在地區。阿西達里亞的表面土壤濃度要低一些，但是按重量算仍有0.3%——遠超過安全標準。

幸運的是要去除高氯酸鹽的正確方法就是——噹噹噹當！——加水！反正植物也一樣需要澆水的！

稀釋高氯酸鹽能降低風險，同時還能使地球上的土壤細菌更快將其分解。地球上有許多蟲類以高氯酸鹽作食物來源，而我的預期實驗其中之一便是將它們引入火星土壤並觀察表現。這樣應當會提高土壤的鉀含量——是件好事，因為苜蓿需要大量鉀來達到最大產量。

我剛剛意識到：今天是感恩節。我很好奇我的家人在想什麼。好吧，這麼說並不確切。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他們認為我死了。這意味著家裡的年度盛宴不會像往年那麼歡樂。我希望NASA不要把我遇難的訊息藏著掖著。要是他們得在感恩節為我開追悼會——天哪，真是想都不敢想。

我一直很期待感恩節。我和我的組員們會準備一次聚餐。NASA並沒有送來一個完整的廚房，也沒有整隻去骨火雞，但是他們設計了一套使用微波爐、化學實驗室儀器、甚至氧氣發生器的一部分來從頭加熱或烹煮幾種傳統感恩節菜餚的繁瑣程式。

現在放在食物儲藏箱裡的，有一大份去骨的重組火雞肉，裡面填好了餡料。事實上我們任務訓練中就有一次烹飪。還不賴——雖然沒有奶奶燒的那麼好，但是能湊合。不過我現在還不敢捅破這層窗戶紙。不管火球怎麼樣，我可不能在一幫子純粹食草動物面前直接吃肉（好吧，肉類副產品）。（蜓蜓也是例外。我總是忘記她有犬齒，但是這麼尖利的牙齒總是有用處的。）

至少我今天不是孤身一人。不是家人，也不是組員們；但是我與一群外星人在今天聚在一起，總歸會有些特殊意義。

我還是趕緊去加水吧。我用許多組員遺棄的制服在園子四周圍了一圈，所以接下來就是倒進……讓我想想，12平方米*深度0.1米=1.2立方米，意味著我需要48升水，所以……

……等會……

……好像哪裡算錯了。我可能碰上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