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身子不停地抖動,卻被他極力地剋制著,汗水順著出塵的臉上劃下,意識漸漸模糊起來,羽塵說的話也早已聽不見了,一切的話語落在他耳邊只覺得有股風在流過,聲音卻是什麼也聽不見。
落羽塵不放心把白穆羽交於他人,便只好親自抱著他回到了柒嬈教。
天是朦朧的灰,白袍少年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映山紅,雙手負於身後,目光復雜交錯。
良久,門被手下推開了,他低著頭恭敬地稟告,“稟教主,領主他們已經回來了,不過祭司大人好像受了傷,您要去看看嗎?”
景幻羽還是背對著他,良久才嘆出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他應聲離開,輕輕地掩上了房門。
景幻羽沒有做下一步的動作,目光還是停留在那片火紅的映山紅身上,不知是想起了什麼。
一個人的房間,一個人的世界__果然還是孤獨的。
他站在沒有燈光的房間,昏暗得看不見肆意橫流的淚水,身子在微微地顫抖。
“幻羽,不出去看看嗎?”
一個人悄然無聲地站在他的房間門口,輕輕地傳出了乾啞的音調。
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景幻羽慌亂地擦掉了面上的淚水,在黑暗中拂袖開啟了禁閉的房門,果然是樓長老站在門口一個勁地嘆息,沒有血絲的面容顯得更加蒼白。
景幻羽終究不忍讓他們擔心,臉上綻放出一抹笑來,他的眼神卻是把他出賣得徹底,悲慼怎麼也不消散於眼中,淒冷又魅惑,點點星光在眼中閃動,眼見便要支援不下去了,他轉過身去,控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半待哽咽地道,“樓,你先去吧,我稍後就來,他們凱旋而歸,教主不出現總不太像話的吧,哈哈.”
他裝作風輕雲淡地笑過,然樓又怎麼會聽不出笑聲中的悲慟呢?“幻羽,你確定沒事吧?”
樓皺了皺眉,隱晦地問他,免得他又覺得有失顏面。
猛吸了一口氣,裝作不耐煩地回答,“沒事啊!死老頭羅裡吧嗦的幹什麼啊!”
而說這句話時,他的眼中沒有一絲笑意,彷彿只是有人控制著他的大腦,導致他完全不帶感情。
“罷了罷了,那我先走了.”
無奈地搖著頭,樓隱匿於黑暗之中,靜靜地看著這個房間裡的人的一舉一動。
果不其然,稍作了準備,景幻羽就推開了房門,搖晃著走出來了,不料還是正巧碰見了旁邊偷窺他的樓,樓訕訕地笑著,並不做什麼爭辯。
“還不走?”
景幻羽不滿他的做法,聲音頓時有些發冷。
“這就走,這就走.”
樓笑吟吟地打哈哈,轉身便邁開了雙腳,後還不忘回頭對景幻羽說,“幻羽啊!我人都老了,你就不要和我計較了啊,趕快去看看他們吧,別耽擱了.”
“真是的,都一把年紀了還玩偷窺.”
景幻羽適時地給了他一個臺階下,也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
其實他知道樓為什麼偷窺,樓也知道他這麼說的用意,自然是不會傻乎乎地去揭破。
一襲潔白如雪的身影就如此出現在熱鬧非凡的大廳,一見來人,本是喧鬧的大廳頓時鴉雀無聲,眾人紛紛和景幻羽打招呼,而他不過是微笑著點點頭,目光卻在這狹窄的地方搜尋落羽塵的身影。
環顧了一週,還是沒有看見她,景幻羽拉過一個人奇怪地問,“為何還不見他們回來?”
“稟教主,由於祭司受傷頗為嚴重,所以領主先去帶他醫治了,過於會兒就來,若是教主急了,用不用屬下去催促一下?”
景幻羽點點頭,“不用了.”
大廳又重複方才的喧鬧,紛紛討論起他們滅鬱樓宮的情景。
景幻羽坐在一旁,低頭喝著擺在案桌上的茶,聽他們是如何說白穆羽一次次救羽塵的,心悄悄地揪了起來,彷彿空缺了很多的東西。
“抱歉,讓各位久等了.”
面色匆匆的羽塵終於出現在門口,迎來便是這句話。
景幻羽放下了茶杯,驀然抬起頭來,見落羽塵果然毫髮無傷,也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喜上眉梢地繼續啜飲。
落羽塵徑直走到景幻羽面前跪下,漠然道,“教主,回影少主本來要降服的,卻因為我的個人情慾而殺了他,還請教主責罰.”
茶杯一滯,景幻羽的嘴抿了起來,把茶杯放於案桌上,起身扶起落羽塵道,“無妨.”
“嗯.”
落羽塵點點頭,也不想再多說什麼話了,這一夜她累了。
“教主,我先回去了.”
喝了別人遞過來的薄酒,落羽塵對著景幻羽一個欠身,便要離去。
“等等.”
景幻羽叫住她。
“叫住可還有事?”
落羽塵回眸,清俊的眼中沒有一絲波瀾。
景幻羽不易察覺地蹙起眉,遲疑了一下問,“穆羽還好吧?”
“沒事,修養幾天即可,教主不用過於擔心.”
“哦.”
一兩兩的對話卻把全場搞得尷尬無比,不久他們便受不了氣氛逐一告退。
偌大的大廳內,此刻只有景幻羽一人,還在廳中獨飲。
風從視窗爭先恐後地湧了進來,他穿的單薄長袍被灌的鼓了起來,他也絲毫不在意。
薄酒一杯接著一杯,不見有醉意。
他目光淡淡的看向窗外搖得花枝亂顫的瑰,火紅的顏色盡數衝擊著他的眼睛,一片凋零的花瓣飄到了略有寒意的大廳中,孤獨地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景幻羽抬起手掌,把玫瑰吸附到了手中,然後塞在了自己的白袍中,小心地掖好。
酒提在手中,紗幔覆蓋住的眼睛中多了幾分乖張,只是蒼白的臉上是那麼的憔悴,不同於往日的凌厲,紅唇輕張,貼上了杯壁。
這時,手一冷,一股外力與他爭奪酒杯,不慎杯子被人奪走,景幻羽驀然張開眼睛,墨綠色的眼睛迸發出狼一般的詭異。
“獨飲薄酒,不寂寞麼?”
來者把他的酒杯奪走後一飲而盡,笑著問他,病態的臉上徒增了幾分悽美的蠱惑力。
“你怎麼來了,不去休息?”
景幻羽間來人,也放下了懸掛著的心,苦笑著對著窗外的玫瑰花。
就是這樣,柒嬈教就算是寒冷的冬季,依然能群花盛開,把美麗的東西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還不是怕你一個人寂寞.”
他順著他的目光看不去,“看什麼呢?這麼專心.”
“花.”
“看了這麼多年了不厭麼?”
“不厭,它會展現出不同的姿態,每次都讓我無法窺透,所以我看著它從盛開再到死亡……就這麼一直繁衍生息.”
“給.”
斟了一杯給景幻羽,他接過就喝了下去,溫暖沁於他的全身。
淒冷的月光下,兩人各自獨飲,卻也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