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英打著彎兒說:“事關國家政事,奴才哪敢隨意議論.”
光緒知道從這個老東西嘴裡套不出話,就“哼”了一聲,甩甩袖子走了進去。
他走到慈禧跟前,跪在地上給她請安磕頭,“老祖宗吉祥”。
慈禧坐在她的寶座上,高高在上地俯視著膝蓋下的光緒帝,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後,才淡淡地說:“起來吧.”
光緒站起身來,低著頭走到慈禧旁邊,等著日常訓話。
因為從小便遭受到慈禧的打壓和訓斥,造就了他敏感而懦弱的性格。
慈禧硬邦邦地說:“皇上近日可有勤勉?”
光緒答道:“孩兒跟著翁師傅學功課,勤奮刻苦,孜孜不倦,一刻也不曾懈怠.”
“翁同龢前日還在我面前誇了你,說你學《資治通鑑》的時候,肯下功夫專研.”
翁同龢是同治、光緒兩朝帝師,晚晴重臣。
光緒又說:“這都是歸功於親爸爸的訓誡,孩兒才能有如此覺悟.”
慈禧深深地嘆了口氣,說:“我老了,這天下,遲早都要歸你打理,你早一天親政,我就早一天享清福.”
一聽這話,光緒露出了喜悅的神情,親政可是他從小的願望,他天真地以為,只要能親政,就能夠擺脫慈禧的掌控了。
這位缺少心機的皇帝,喜形於色,面露歡笑,說“孩兒定當倍加勤奮,早日親政,強兵富國,為親爸爸分憂.”
光緒剛溢到嘴角的笑意,被慈禧敏銳的眼神瞬間捕捉到了,她反而不高興了,鐵青著臉,不再說話,站起身來,沒有再理會光緒,自顧自地侍弄著平日裡養的花花草草。
光緒帝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慈禧是個權利慾極強的女人,在她面前表達自己想親政的想法,肯定會遭到她的猜忌的,一想到這,他腿都軟了,撲通一聲又跪下,顫顫巍巍地說:“孩兒一時失言,請親爸爸訓斥.”
慈禧背對著他,摘下一片敗壞的葉子,不緊不慢地說,“皇上何錯之有?”
這一問,反而把光緒問楞逼了,他在那裡緊張地直冒冷汗,半刻說不出一句話來。
慈禧嘆了一口氣後,又慢悠悠地說:“我這老太太,辛苦了半輩子,為這大清江山嘔心瀝血,垂簾聽政,匡扶少帝,到頭來還要遭人嫌棄.”
她又轉過身來,用刀子般尖銳的眼神審視著光緒,冷冰冰地說道:“皇上可別忘了,正是有了本宮,才有了這同治中興,皇上您,今天才能安安穩穩地坐在皇位上,這些年,本宮受的苦受的累,皇上不會看不到吧?”
光緒的臉被嚇得失去了血色,一片慘白,他四歲進宮,在慈禧的陰影下生活了十年,在他心裡,慈禧便是一座壓在他心裡的大山。
生性敏感怯懦的光緒,哪裡遭得住慈禧這一番綿裡藏針的言論,他趕緊對著慈禧磕了幾個響頭,“請親爸爸降罪.”
慈禧冷笑了下,故作委屈地說:“皇上這不是讓我無地自容麼?普天之下,誰敢降罪於皇上.”
場面一度變得十分緊張。
此時,門外一小太監來報:“稟皇太后,醇親王到了,就在宮門外候著.”
慈禧走到光緒面前,彎下腰將他攙扶起來,光緒帝受到了驚嚇,腿還在不停地發抖。
慈禧看著這十四歲的孩子,此刻倒心疼起來,故作輕鬆地笑了下,安慰道:“我不過說了幾句不經意的話,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皇上連日苦讀,應該得到嘉獎才是,改日,本宮讓翁同龢給你放半天假,歇歇身子.”
光緒彎著腰,顫顫巍巍地說:“親爸爸日理萬機,統籌國事,日夜操勞,孩兒怎敢偷閒.”
慈禧拍了拍光緒的肩膀說:“皇上有如此志向,乃是我大清之福啊。
皇上也累了,小李子啊,先送皇上回去.”
這邊,奕譞一家三口正站在宮門外,等候慈禧的傳召,只見光緒失魂落魄地從儲秀宮走出來,奕譞見到是皇上走出來,趕忙下跪磕頭。
而光緒帝的生母葉赫那拉•婉貞看到幾年未見的兒子,頓時呆住了,遠遠地望著他,母子兩人深情地對視了一會,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縱有無數情感要表達,無數思念要傾訴,此刻也已悄然化作眼角兩行細淚。
奕譞拉了一下自己妻子的裙角,示意她行跪拜禮。
婉貞這才回過神來,自己先下跪,隨後又讓身邊的載洸跪下給光緒帝磕頭。
光緒帝急忙走了過來,剛想彎下身子攙扶自己的生母,旁邊的李蓮英咳嗽了一聲,光緒這才意識到在公共場合需要避嫌,隨即將手縮了回來,對著生父母行子見父之禮,隨即說道:“王爺福晉,快免禮.”
婉貞起身的時候,還是低著頭,怕被人看見她紅了的眼眶,壞了君臣之禮。
載洸抬頭望了一眼光緒,雖說是一個孃胎出來的親兄弟,可是看著一點也不像,自己長得壯碩,而這個“養尊處優”的皇帝看上去確是那麼羸弱。
光緒看了一眼載洸,笑了下說:“看到四弟安然無恙,朕心甚慰,得空的時候,朕讓內務府送幾棵進貢的上等人參去醇親王府上,讓四弟補補身子.”
奕譞彎著腰說:“謝皇上隆恩.”
光緒帝看著自己的父母,臉上沒了笑容,眼睛滿滿的思念之情,輕聲地說著:“醇親王跟福晉,近來身子可好?”
奕譞答道:“託皇上的福,臣與臣妻身子無恙.”
正當光緒想再說點什麼的時候,醇親王搶先說了句:“皇上事務繁忙,當以國事為重.”
光緒會意,便不再說什麼,隨即往南書房方向走去。
載洸抬起頭,看見婉貞正依依不捨地望著光緒離去的背影,眼裡的淚水已經悄然滑到嘴邊。
李蓮英說:“醇親王,福晉,皇太后在裡頭等著呢.”
“李公公,皇太后近來可安好?”
邊說著,奕譞從袖兜裡拿出一疊銀票,足足有1萬兩白銀,偷偷地塞進李蓮英的手裡。
李蓮英見到這麼大面額的銀票,兩眼發光,連做一番禮貌性的推辭都沒有,就不動聲色地將銀票收下,塞進衣服裡。
李蓮英嘆息了一聲說:“哎喲,老佛爺今日心情欠佳,昨日還在為朝政之事慈顏大怒呢.”
“可是因為清法戰爭,清軍在越南戰場失利一事?”
“可不是嘛,老佛爺因為此事,在恭親王面前大發雷霆.”
這裡的恭親王指的是當時領班軍機大臣、總理衙門大臣的恭親王奕?。
奕譞趕忙追問:“都說了些什麼?”
李蓮英剛想說些什麼,隨即又停住了,適可而止地說:“具體的情況,奴才就不得而知了。
醇親王,福晉,請吧.”
奕譞只能作罷,跟在李蓮英後面進去了,夫妻兩人挽著載洸的手往宮裡走,見了慈禧,便要行跪拜禮。
載洸抬頭望了一眼慈禧,這個在歷史上,主宰了中國幾十年沉浮、飽受爭議的女人,此刻正端莊地坐在寶座上。
載洸知道表演的時間到了,反正自己是個孩子,要是演戲搞砸了,也無所謂,大不了回去被打屁股,反正今天是要豁出去了。
就在這時,他做了一個令在場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舉動,他跑到慈禧面前,一把撲進她的懷裡,哭著喊:“母后……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