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人。奴婢這就去通報!”
那侍女聞言,目光微閃,明顯有些意外之色,但仍低頭應是,緩步退出了書房。
唐小志有了手銃傍身,大感自己的人身安全得到了極大保障,難免有些囂張氣餡,無可厚非。
但他並非盲目!
去見燕文軒,是不可能單槍匹馬去的。
像這樣的原始火銃,優缺點都極為突出。
優點自不必說,尋常的木製盾牌都無法抵禦彈珠的傷害。
火銃一出,可出其不意,殺敵於彈指間。
而缺點就更為明顯,老式火銃沒有自動裝填的功能。
開了一槍後,就需要時間來重新灌入火藥和彈珠。
在此間隙,若一槍打不死對手,那便是如同魚肉,任人宰割。
即便是一槍放倒對手,重新裝填火藥和彈珠的間隙,也會受到對手同伴的威脅。
因此,唐小志並沒有單純地認為,有了一把火銃之後,就可以完全無視大皇子的“殺機”。
在那股“囂張”的氣焰緩和之後,唐小志冷靜下來,覺得去見燕文軒仍得智取。
只有在最壞的情況之下,才能開槍自保。
想著。
唐小志微微一笑,重新將劉、韓兩位“小弟”喊了過來,吩咐道:“你們倆準備一下,再找幾名信得過的好手,等下隨我去見見大皇子。”
劉、韓二人對視一眼,雙雙應是。
韓飛轉頭就出去物色陪同的人選,劉芒卻頓在原地,問道:“阿公,您現在要去見大皇子?屬下覺得並非最好時機啊。我可聽說了,九狼山事件後,大皇子可是對你恨之入骨啊。”
唐小志笑道:“我知道。但現在是他想見我,而不是我急於去見他。我與他之間是必然要有一見的,與其夜長夢多,不如就現在。正好,咱們可以試試此人的深淺。”
劉芒聽此,皺了皺眉,“哦”了一聲後,倒也沒再多言。
沒多久。
等到韓飛招來四五名忠心的護衛後,那名前往通報的侍女也恰好折返而回,稟告道:“大人,大皇子在王府佛堂靜候。”
唐小志點頭,擺了擺手:“好。本官這就前往。你退吧。”
侍女應聲離去。
然而,在幾人出門前往王府的途中,半路卻驀然被一騎白馬的肖遙給攔住:
“唐小志,大皇子身上的禁足令還未解。不便明著與你見面,你不能從王府正門入,改走後門吧。”
肖遙說完,便調轉馬頭瀟灑離去。
唐小志聽此,眉頭大皺。
燕文軒突然派人來說不給他走正門進入王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深知燕文軒此番召見,必然不懷好意,原本打算堂而皇之地從正門進去,先去拜會一下皇帝,讓皇帝得知他來了王府。
如此一來,便相當於有了一張護身符。
王府的人都知道他來王府見燕文軒,活生生地進去,若是缺胳膊少腿地出來,就必然是燕文軒所為。
燕文軒顧忌眾口悠悠之下,定然不敢對他伺機下手。
可誰知,那傢伙竟然封鎖訊息,讓他改走後門?
這明顯就是想暗施詭計的跡象啊。
不過,對此唐小志微微一尋思後,倒也並未拒絕。
只是在馬車改道之時,私下對劉芒吩咐道:“燕文軒讓我們走後門,是不想讓皇帝知道他私下召見我。因而,他大機率也不會放你們入府。等我進入王府之後,你便找機會偷溜。從正門去求見趙卿,讓他過兩刻鐘後來佛堂找我。記住,兩刻鐘後再來,不必提前,也不能延後。”
劉芒抬手應是。
果不其然!
等到了王府後門,肖遙再次出現,並聲稱只能讓唐小志一人入內,其餘侍衛原地等待。
唐小志並未多言,一甩袖就跟著肖遙而去。
要是燕文軒此番真有殺心,憑藉他身後腰間的火銃,短暫自保不成問題。
而火銃一響,便會驚動王府的禁衛。
屆時,燕文軒想下手殺人,還得掂量掂量影響。
加上,劉芒會伺機通知趙卿前來,料想燕文軒必然不敢當著禁衛統領的面肆意殺人。
在此間隙,唐小志可立於“不死”之地。
佛堂中。
唐小志走進去的時候,低著頭,暗中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原以為肖遙也會跟進來,殊不知,那小子居然在關上門後守在門外。
似乎在嚴防有人闖入打擾一般,警惕十足。
巨大的佛像前,燕文軒盤坐在蒲團上,仍是一身灰衣道袍的打扮,雙手合十,像是在做著虔誠的禱告。
身旁,分立著六人。
其中兩人身戴金甲,一身剛正之氣,顯然屬於禁衛之流。
另外四人卻一臉兇相,魁梧身材,殺伐之氣深重,江湖人士的打扮,讓人一見便知並非善茬。
如此陣仗,令唐小志深感意外。
堂堂大皇子,皇室驕子,怎會與粗鄙的江湖人士有牽連?
除了那兩名禁衛之外,其餘四人明顯是出自江湖綠林人士,身上的匪氣極重。
這小子想幹嘛?
禁衛不好下手殺我,他想請來路不明的江湖人士動手?
但他既知我敢孤身前來,必有後招,為何還要讓這些人明著出現?
唐小志穩穩心緒,做著樣子,拱手道:“下官唐小志,見過大殿下。大殿下萬安。”
這時,燕文軒豁然睜眼,緩緩起身直面唐小志,卻是冷聲道:“好一個唐小志!孤自問也是行伍多年,見慣沙場,雖偶有敗績,但未曾被人虜獲過。九狼山之時,竟落入你手,被你像貨物一樣託運到了幽都...算是孤平生一恥!而你如今...竟像個沒事人一樣?見了孤,也只是躬身,連大禮都不拜。哼,誰給你的狗膽?”
他越說往後,臉色一愣,最後就直接斥責出聲。
唐小志聽了,渾然不驚,反而是直起了身體,淡然道:“大殿下乃豁達之人,也在乎這些縟節?跪與不跪,在乎一個心意,不必事事流於形式。況且,大殿下叫我來,不會只是想讓我行大禮吧?有話不妨直說。”
“至於九狼山之事,乃是一個誤會...”
他嘴上這麼說,心中卻在罵道:你他孃的叫我來,本就不安好心。還想讓老子對你客客氣氣?你怎麼不上天?不就是一個大皇子嗎?你應該慶幸老子沒穿越成你爹...
燕文軒詫異,驀然一笑道:“好。你快人快語,孤倒也懶得與你多費唇舌。你在九狼山上假冒孤的身份,花言巧語欺騙應飄飄,更在得知孤的身份後,還意圖綁架。孤本該將你碎屍萬段,以洩孤心頭之恨。但不得不說的是,你這廝尚且小有聰穎、機靈,非但能讓父皇饒你不死,還將墨兒的招親大會交由你打理,甚至還想招你為王妃...也算你並非蠢材九流之輩。”
“如今,你承辦大會,又有官媒之權在身。父皇愛才,孤也一樣。孤可饒你不死,對你既往不咎,但...要看你是否識時務。還有...遠離應飄飄!這麼說,你可明白?”
聞言,唐小志一呆。
聽這小子的口氣,此番召見,竟似乎不帶殺心,而且還隱隱有招攏的意思?
老子假冒了他的身份,還當著他的面勾引他的心上人,甚至已經圓房了...
哦,對了,這貨還不知道應飄飄已經失身。
可是,即便如此,以他身為大皇子的驕傲,儼然不可能既往不咎啊?
他在打什麼主意?
不對!
他提到了皇帝!
明眼人都知道,皇帝將官媒和招親大會的職權交給我,乃是有意倚重。
只要笨得不完全的人,都能猜到我是皇帝的人。
而燕文軒卻說,他和皇帝一樣惜才...
換言之,他是在暗指讓我放棄皇帝,轉投他麾下的意思?
想到這裡,唐小志不由心頭一震。
為帝君者,最忌諱手下人結黨營私。
尤其是像燕雲天一樣造反得來的皇位,是疑心最重的,從來不會輕信任何人。
要是讓皇帝知道此時燕文軒竟然在隱晦“利誘”威脅唐小志加入他的麾下,恐怕就連親生父子也無情講。
結黨營私,意圖不軌,那可是立斬不赦的大罪。
在這瞬間,不知為何,唐小志竟深刻感覺到燕文軒自九狼山事件後,似乎產生了極大的變化,竟萌生出了某種不可說的野心。
頓了頓,唐小志雖心有澎湃,面上卻不動聲色道:“請恕下官愚鈍,不能參透殿下此言。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下官既得陛下抬愛,自當鞠躬盡瘁,對朝廷忠誠。而殿下身為大皇子,乃國之棟樑,未來儲君。為陛下分憂,也自然是為殿下分憂。不是嗎?”
如此搖擺的發言,顯然不是燕文軒想聽到的。
冷冷一哼後,他微怒道:“哼!你少在孤面前耍什麼嘴皮子!話說到這個份上,你肯定知道孤想要的是什麼!而你的選擇,將決定你是否能繼續活下去。毫不誇張地說,孤若要你死,就連父皇也保不住你!”
這麼一陣威脅,尋常人肯定馬上跪下表忠心。
畢竟拒絕未來儲君的招攏,是極為不明智的,且極易惹來殺身之禍。
但唐小志卻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下官惶恐”,而後鎮定自若。
燕文軒道:“你最好是真的惶恐!孤的善意已經說明,就看你是否能知好歹了。墨兒的招親大會之後,孤要你去做一件事!做好此事,你可高枕無憂!”
“殿下請講!”
“我要你利用官媒之權,將一個人從南宮府中救出,交給孤!”
“南宮府?當朝宰輔之家?”
“是!”
“殿下想救何人?”
“此人身份特殊,她既是三軍兵馬司主將秦放的愛女,也是亡故武威侯南宮文武的遺孀,秦弱弱。”
一聽秦弱弱的名字,唐小志猛然震驚,面色微變。
從趙卿口中得知,唐小志已對這位名喚“秦弱弱”的名門之女有所瞭解。
她是亡故功臣之妻,一朝主將之女,也是趙卿的心上人,其身上的厲害關係牽涉到了宰相府、御林軍和兵馬司府三大巨頭的“利益”。
可謂是舉足輕重。
南宮家留著這位遺孀在府內,就相當於捆綁住了秦放這個兵馬司主帥,在朝廷中擁有一個固若磐石的盟友。
而趙卿手握十萬羽林衛兵權,權勢滔天,同樣不容小覷。
他與秦弱弱之間的感情歸屬,決定著這位大統領的走向。
得秦弱弱,則得趙卿擁護,這幾乎是明擺的事實。
趙卿已然拜託過唐小志去操辦此事,如今燕文軒竟然也有此要求?
目的是什麼?
為了趙卿!
燕文軒不單想招攏我,還想透過我身上的官媒之權得到秦弱弱,再透過秦弱弱示好趙卿!
趙卿乃皇帝的心腹,時刻陪伴聖駕。
得到了趙卿的效忠,相當於掌握了皇帝的所有行蹤和想法!
如此想到,唐小志心中大驚。
隱隱間,他竟預測到燕文軒在籌謀一個“大局”。
一個近乎於“謀逆”的大局!
這位大皇子有了反心?
但是為什麼?
他本就是未來的儲君,為何還要籌謀造反?
理由呢?
不會是為了排除萬難,和應飄飄在一起吧?
愛情的魔力有這麼大?
唐小志既驚又有些難以置信,面對燕文軒此時的要求,故作震驚模樣道:“這...牽涉到朝廷重臣的家事,下官人輕言微,即便有官媒之權,恐也無能為力啊。殿下。”
燕文軒卻道:“哼!憑你自己肯定不行,但加上孤...諒那南宮昊也不敢不放人!此事,你只需答應,孤自會暗中幫你。”
“這...”
“這什麼?你想死?”
“下官想活...”
“想活,就按孤說的做!還有,孤的這四個朋友,以後就留在你身邊,就當做你的貼身護衛。你去哪裡都得帶上他們,記住,是必須帶上!即便...你去見父皇也不例外!”
燕文軒說著,指了指那四名詭異的壯漢。
“謝殿下抬愛,但下官身邊自有守衛,就不必勞煩你的這四位朋友了吧?”
唐小志說著,暗中瞟了那四人一眼。
心中暗道:這四人一看就不是好貨,且來路不明。你讓我帶著他們,萬一他們要是行刺,老子豈非會受牽連?你當老子是傻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