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這裡面裝的是啥?”王小草好奇自己兒子在對著什麼東西犯傻,自己也就問了出來。
“沒啥。娘,你有事嗎?”武建國含糊道。
“沒啥事。”王小草說完就走開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她雖然好奇這裡面是什麼,但是兒子明顯不想讓自己知道,王小草自然也不會像個孩子一般去勉強兒子。
武建國將花生重新倒在地上,一顆一顆仔細挑選,有的花生剝開之後裡面已經完全腐爛,散發出來的氣味並不好聞,武建國像是沒有聞到一般挑選著那些還能食用的,最終這三四斤花生裡挑選出來的花生粒應該連一兩都沒有。武建國捧著這些花生小心翼翼的將它們放在碗中。
他打算將這點花生粒煮了放一點鹽,這樣一來應該很好吃。可惜他不能給小花送去了,小花在這冬天吃不上這還算新鮮的花生了。武建國先將那些已經腐爛的花生埋在院子裡一棵棗樹下面,這些東西會在土壤裡慢慢腐爛融解最後成為這棵棗樹的養料。
後來這棵棗樹歷經風霜,它曾被削掉樹頭,被嫁接各種品種的棗子,被蟲害折磨的傷痕累累,卻還是陪伴武建國和劉小花走過這一生。最後它被一道閃電擊中,好像徹底失去了生機。不過,樹木的生命力都很頑強,也許在某個春天它還會再次發芽也說不定,這誰又能說的準呢。
花生粒被煮的很是香甜這個春節也很快過去,武建國再次來到了老薑的店裡,這一年他還是學徒,這一年他已經十八歲,用王小草的話說,她的兒子已經是個大人了。
“武哥,你聽說了嗎?”井川從外面回來走到武建國身邊,一邊幫他一起做活計一邊說道。
“什麼?”井川這傢伙過年回來就開始叫武建國‘武哥’了,他說之前總是叫他‘建國哥’太黏糊,像個小媳婦似的。武建國不知道這人過個年又從哪裡來聽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井川叫什麼武建國都沒啥意見,一個稱呼而已,沒有那麼多的講究。
“離咱們這五里地的翁家浜知道不?”武建國點點頭,這個他知道,年前他們去一戶人家要賬就經過那個村子。
“那裡聽說撞死了一個人。”井川壓低嗓音說道,武建國轉頭看向他。
“咋能被撞死?”武建國一時之間想不到什麼東西能撞死人,牛車有可能將人撞傷在地,撞死的機率還是很小的,腳踏車更不用說了。
“小汽車唄,除了這個還有啥還能撞死人的。”
武建國聽了井川的回答倒吸了一口氣,他們這裡怎麼會有這種稀罕玩意,他倒是在那家雜貨鋪的電視上看到過小汽車,生活中是沒有見過的,當時看到電視上的小汽車之後他還興奮的給小花寫信描述了一番。兩人當時還暢想著以後他們努力努力也能買個電視機,到時候可以一起看電視機裡的小汽車了。
“咱這邊咋有小汽車?”
“我聽說這車子是從外地來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去了翁家浜。”
“撞死的人是誰?”
“聽說是個老頭,你知道這家人被賠了多少錢不?”井川再次神秘兮兮的說道。
“多少?”武建國配合著問,井川伸出了三個手指頭。
“三百?”三百塊真的不少了,他們一年辛辛苦苦也掙不了三五十塊錢,這三百塊可以讓一個家庭花上三五年有餘了,農村人家很多節省的人家一年可能連二十塊錢都花不到,這三百塊在農村算是一筆鉅款了,在這個鎮子上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三千~”井川故作淡定的說道。
“什麼?!”武建國震驚,竟然是三千?兩人的關注點都在三千這筆他們想象不到的數字上,顯然忘記了這筆錢是一條人命換來的。
人真是一個複雜的動物,有時候面對生命遭受到的苦難,他們能夠感同身受,他們能夠共情,他們會因為這件事情的發生感到難過。就像武建國和井川聽說那個因為沒錢去醫院生產而大出血的年輕婦人的事情時,他們的心情會沉重,他們會感受到有烏雲壓在頭頂。
人有時面對生命的逝去時又會很漠然,就像武建國和井川聽到一位老人被車撞死時並沒有什麼感覺,反而是對那傳說賠償的三千塊錢很感興趣。透過這麼一件小小的事能說武建國和井川是冷漠的人或者壞人嗎?好像並不能,他們平時都是積極向上努力生活的大小夥子。面對老人的逝去他們表現出的漠然,應該是這個老人跟他們毫無關係,也應該是生存環境的造就;至於那個年輕婦人,他們應該是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
“你這是聽誰說的?”武建國感覺要真是賠償了這麼多錢,這家人能大張旗鼓的說出來,他們就不怕招賊嗎?
“我剛剛不是去街那頭了嘛,聽那邊的人說的。”井川不好意思的說道。
井川過年的時候讓自己老孃託媒人去那個姑娘家裡提親了,姑娘家裡當時並沒有將親事定下,只說回頭再考慮考慮。井川娘知道人家這是不願意,可是井川自己不這麼想啊,人家沒有明確拒絕這說明他還有希望。他就是看那姑娘順眼,現在一有時間就去那姑娘所在的店裡找人家聊上幾句,他感覺等兩人漸漸的熟了,姑娘家裡沒準就同意了呢。一向自詡聰明看懂人情世故的井川在自己感情這件事情上也會犯一些錯誤。
“這是真的嗎?”武建國再次問道,若這是真的,他還真不知道這筆錢對那戶人家來說是好是壞。好的是人已經沒有,人死不能復生,有賠償那家屬心中多少還能受些安慰,壞的是這筆錢若是處置不好給這戶人家招來禍端也是有可能的。
“應該假不了,小英她老闆你也知道,那人訊息路子廣的很。”小英就是井川看上的那姑娘的名字。
武建國點了點頭,感嘆了一聲,隨即繼續自己手中的事情,沒有再說什麼,他想著晚上給小花寫信說說這事,想知道她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