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就見車子已經行駛在林間的小道上。
“你要帶我去哪裡?”
她伸手試圖開車門。
但沒有用,門鎖上了,打不開。
赫連聘目視前方,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氣急敗壞。
——和她一起待在狹小的密閉空間,這讓他很快平靜下來。
“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他說。
其實小屋生日派對那次,他就是抱著捨棄臉面求和的心態找到她。
可她的一句“錯過”,彷彿尖刀扎進心臟,讓他痛得久久難以緩過神來。
蘇曼寧動作頓了頓,才慢慢轉回身面朝前方。
輕輕吸了口氣,她無奈又疲憊地說:“你說吧,我在聽.”
他不斷出現在她周圍,雖然他們從沒有說過一句話。
但她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來。
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之前她不想聽,不希望自己再被他牽動任何情緒。
但時隔許久的這一場衝突過後,她又一次被他強行拘在身邊。
現在,不管她想不想,她都不得不聽。
"安德魯……"赫連聘一開口,蘇曼寧就皺起眉頭。
她立即打斷他,語氣有些無奈:“我們之前不認識,他是加西亞夫人的孫子,剛回來沒幾天.”
赫連聘沉默下來,突然覺得車內的空氣有些稀薄。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沒頭沒尾地問:“後知後覺,真的就不可原諒麼?”
“什麼?”
蘇曼寧一下沒能跟上他的思維。
他低沉的嗓音繼續響起:“你離開很久以後,我才發現,除了你,我幾乎一無所有.”
他自小到大,似乎沒有自己真正擁有的東西。
房子,車子,錢財等等身外物,是“赫”這個姓氏帶給他的。
至於其他。
家人,他只有奶奶,關係還很一般。
而朋友……他只有生意場上的合作伙伴。
蘇曼寧垂下眼睛,一字一字緩緩說:“我不覺得你擁有過我.”
他隨心所欲地掌控過她。
但在她看來,掌控,並不等於擁有。
赫連聘扣在方向盤上的指關節微微泛白,他壓下煩悶,自顧自說了下去。
“我不是在洛雪顏離開後,才開始回想你的好,以及婚前婚後的點點滴滴.”
驟然聽到這個名字,蘇曼寧身上的新舊傷隱隱作痛。
“無論你信不信,”他頓了頓,緩和了語氣道:“很早以前,我便在後悔,只不過是最近,才想清楚.”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做下那麼多錯事。
“我只要你回我身邊.”
他又說,語調極為嚴肅認真。
蘇曼寧抬起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眼圈微微泛紅。
“你要的,不過是曾經那個任由你予取予求,乖順無比的蘇曼寧.”
“不.”
赫連聘立即否認:“不會有人再給我和你相同的感覺.”
他前段時間才明白過來,為什麼他最初總是不自覺地排斥和洛雪顏親近。
因為他對她,根本沒有愛慾。
至於後來短暫的親密。
則是因為他在洛雪顏身上,看到了蘇曼寧的影子。
“我的身邊,只能是你.”
這樣的話,如今聽來只覺得諷刺。
蘇曼寧唇角動了動,但沒有說話。
一路沉默。
蘇曼寧被帶到了幾公里外的一處獨棟洋樓。
“你一直住在這裡?”
怪不得,他可以不分時間地點的出現在她周圍。
說話間,她看到了從屋內出來的房主。
“還是和房東他們一起?”
這種情況讓她有些難以相信。
赫連聘不是一個過分挑剔的人。
可他更不是一個隨意湊合的人。
側過臉看向她,赫連聘淡淡點了下頭,“嗯.”
“赫氏怎麼辦?奶奶你也不管了?”
蘇曼寧問。
赫連聘神色間更見專注,“你最重要.”
“你……”蘇曼寧張了張嘴。
但最終,她還是別開臉,什麼也沒有說。
他的這種轉變,讓她產生了一種不真實感。
就彷彿做夢一樣,你不知道夢境的虛實,更不知道夢境會在什麼時候結束。
“我該回去了.”
她說著轉身,打算原路返回。
這點距離,就算慢慢散步回去,大概都用不了兩個小時。
赫連聘一把拉住了她,“你終究還是不相信我.”
他說了這麼多,她還是抗拒,還是想逃避。
蘇曼寧掙不開他越來越用力的手,不由有些煩躁道:“這和相不相信沒有關係,你還是不明白嗎?”
赫連聘執拗地盯著她,眼睛裡漸漸籠罩上一層陰翳。
他的瞳仁是純正的深黑,冷冷看過來的時候,很容易讓人有心神一震的感覺。
但此刻蘇曼寧被他幽幽望著,卻覺得難過。
因為他的堅持和執著而難過。
她閉上眼睛,壓下不斷凝聚的淚意。
再睜眼時,眸光清亮,眼底的許多情緒,也隨著淚意的消散,一併退去。
“即便我相信你所謂的‘後知後覺’,但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我們之間橫著那麼多事,那麼多人,我們是不可能重新在一起的.”
赫連聘眸色微變,心像是在滴血,“終歸是你不願意罷了.”
“是,”蘇曼寧索性徹底冷下臉:“我就是不願意.”
她很早就告訴過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要再拿自己做賭注。
他們之間的問題太多,遠不是靠著兩廂情願,就可以輕鬆執手到白頭。
愛情是虛幻的,唯有用心經營的生活,才是最真實的。
赫連聘渾身一震,猝然放了手。
“你走吧.”
他快而急地說,而後垂下眼皮,身上的氣焰一下弱了不少,一眼看上去,竟然有些頹喪。
不太放心地看了他一眼,蘇曼寧輕輕揉著手腕,抬腳離開。
她懷著心事,走地很慢很慢。
幾分鐘後,身後響起車聲。
下意識回頭,就見帶她來的那輛車緩緩停在身邊。
方向盤後,坐著阿威。
“我送您回去.”
遵照吩咐,他並沒有提起是老闆讓他來的。
但就算不提,蘇曼寧也很清楚,他是替誰辦事。
看一眼曲曲折折望不到頭的鄉村道路,她拉開車門上了車。
“麻煩了.”
這一句之後,她一路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靠進座椅裡,彷彿昏睡過去一樣。
她在馬棚附近下了車。
正心不在焉往小屋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