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時間內,他已經瞭解清楚,遊輪上推蘇曼寧落水的,就是洛雪顏。
“你就這麼確定她不會淹死?”
蘇天維上下打量著他。
赫連聘眼底沉黑一片,“我的人已經找到目擊者,並證實洛雪顏不久前從堤壩附近上岸離開.”
“那找到之後呢?”
蘇天維審視的目光直逼過來。
赫連聘眯了眯長眸,“自然要她,生不如死.”
一旁的蘇明端和席瑛對視一眼,明顯對這樣的回答還算滿意,神色皆有所緩和。
他們不是聖人,自然希望謀害自己女兒的人付出代價。
這時,走廊另一頭傳來腳步聲。
阿威來了。
“老闆.”
他手裡拎著兩個袋子,一個裝著外套,一個裝著鞋子。
最近老闆多數時間都在家裡,他沒有一直跟著。
是玲姨給他打電話,他才知道出事了,這才急忙趕來送東西。
赫連聘垂眸看一眼自己的裝束,微微皺了下眉,像是這會兒才發現不妥。
“來得急,失禮了.”
他轉身對在場的兩位長輩道。
而後去到一旁的排椅邊換上鞋,又起身穿上外套。
蘇天維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於他的禮貌和坦然。
不過同時,心下還起了幾分看好戲的想法。
慌成這樣?以後更有你慌的。
蘇曼寧沒多久便醒了。
因為水性不錯,加上被救及時,她並沒有嗆太多水。
只是她本身就帶著舊傷,江水又涼,連驚帶嚇之後,整個人元氣大傷,變得虛弱無比。
醒了沒多久,就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比之前剛到西郊別墅時,精神還差。
赫連聘一直在一邊遠遠看著她,眼裡滾動的情緒,只有他自己明白。
而身為母親,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身體如何,席瑛再清楚不過。
她心裡隱隱知道情況要糟,所以一直看著女兒,時不時用紙巾沾沾眼角的眼淚。
蘇天維看得難受,找了個機會,想溜出去抽菸。
但很快被醫護人員“押”了回來。
閒來無事,他便當著赫連聘的面,向父母說起了他和洛雪顏的糾葛。
包括他是怎麼為了那個渣滓辜負自家妹妹。
不久前怎麼誤會針對自己。
以及眼下怎麼回頭糾纏不休,樁樁件件,都說得清清楚楚。
赫連聘全程聽著,彷彿死了一樣,沒有半點聲息。
等蘇天維的“揭發演講”告一段落,蘇明端和席瑛的臉色已經不能簡單用“難看”來形容了。
“滾出去.”
席瑛出聲。
她涵養頗佳,很少出口成髒,更不喜歡刁難他人。
但此時此刻,她不覺得自己需要和欺辱女兒的人講半點涵養。
“至少,讓我看到她沒事.”
赫連聘版垂下眸子,低聲道。
蘇天維斜倚在床頭,翻起眼皮望著天花板,“我早跟你說過,你們沒可能了.”
如果只是作為合作伙伴,又或者是點頭之交。
他個人會極度欣賞赫連聘卓越的個人能力,以及他狠辣的行事作風。
但眼下,他只是他負心薄倖的前妹夫。
原本他作為前大舅哥,不該指責什麼。
畢竟一開始是自家妹妹先迎上去糾纏人家。
哪怕吃虧受罪,也是她活該。
但後來呢?曼曼離開後,赫連聘都做了什麼?他對他施展的各種下作手段,他可以不計較。
但他對曼曼做出的那些飽含欺辱輕慢的言行呢?曼曼都已經黯然退場了。
難道他赫連聘在情感方面有缺失,看不清他自己的內心。
就活該曼曼在放棄感情之後,還要一直因他受盡折磨?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請你離開.”
蘇明端開口,斯文儒雅的一張臉,難得變得陰沉嚴肅起來。
赫連聘看著面前為了女兒,紛紛亮出堅硬外殼的中年夫婦,心頭一陣煩亂。
從沒有哪一刻,讓他覺得這麼無力過。
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這種局面。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蘇曼寧出聲了,聲音又輕又弱。
讓人一聽,就知道她正在經受某種煎熬。
“媽媽……”席瑛彷彿被人戳到軟肋,神情轉瞬變得柔和,滿含關切。
她快步回到床邊,俯身摸了摸女兒的臉頰。
這一碰觸,她臉色又是一變,“好燙,叫醫生,快叫醫生!”
蘇曼寧突然發起了高熱。
醫護人員來打了退燒針,抽了血,又掛上水便離開了。
走前,護士叮囑:“病人不需要這麼多陪護,家屬可以回去休息一會兒,輪流過來看護.”
“爸媽,你們下機還沒休息,先回酒店吧,這裡我在.”
蘇天維臉色不怎麼好,說完直接一手推一個,把父母推了出去。
席瑛站在門口還想說什麼,被丈夫摟住肩膀,輕聲制止了。
“你身體不好,曼曼醒來要是知道你這樣,心裡該難受了.”
“赫家那個……”席瑛皺眉,看向病房裡的赫連聘。
蘇明端擁著她緩步往外走,“兒子說了,有他在,不管有什麼事,他會及時告訴我們的.”
“可是.”
“我們換酒店,改住醫院附近?”
席瑛這才安心一些。
他們走後,蘇天維過去關上了病房的門。
回過身的同時,他開了口,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洛雪顏找到後,先交給我幾天.”
赫連聘點了一下頭,不錯眼地看著病床上的人。
“今夜,我不會離開,你想替她出氣,可以儘管對我動手.”
他說。
蘇天維沒有說話。
他突然發覺,這個人前從不露怯的赫氏負責人,此刻似乎無意間展露出幾分無助。
而當週身凌厲傲然的氣勢一點點褪去,不可一世的赫連聘,不過是個愛而不得其法的蠢貨。
固然可恨,卻也有些可憐。
蘇天維移開目光,過去枕著胳膊躺上病床。
“聽說,你最近常常買醉?”
倒也不全是聽說,他親眼看到過幾次。
赫連聘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兒,蘇天維繼續說:“你逼得太狠,只會讓曼曼和你自己,越來越痛苦.”
赫連聘抬手捏了捏鼻樑,“我很清楚.”
但他做不到放手。
他無數次地對比過曾經和現在。
而每比較一次,都讓他更深切地瞭解到,自己因為迷濛所失去的是什麼。
他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