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臣子，你竟然拿他們全族來換一把從沒見過的鑰匙，星言，你當得起他們喚你一句皇上嗎？”

想起從前的種種，深覺可笑至極，她竟然為了保護這樣一個人害死了自已身邊那麼多弟兄，他們臨死之前，大概都還期待著自已有一日能被這個皇帝賞識，光明正大地入朝為官。

可現實是，這個皇帝自私至極，他眼裡只有自已，只有這個皇位。

“現在他們的命運掌握在你手裡，不是朕，你記好了，朕是天子，少了一個祁家，以後會有無數個祁家效忠於朕，就像你，朕能封你為公主，也能封別人！”

龍星言終於剋制不住，看向她的眼神裡滿是貪婪和不甘。

祁雲杉無奈地起身，眼角滲出的淚水像是嘲諷一般，寫滿了對他的失望。

最後只能收了所有情緒，平靜道：“罷了，你我不是一母所生，終究不是一路人。”

她頓了頓，看著他一字一句：“我只有一個條件，告訴所有人，我是龍星雲。”

血液裡流淌的狠毒在這一刻彷彿盡數流出，龍星言邪魅一笑，不知是在笑她的天真還是無知。

“你想撇清你與祁家的關係？”他笑得狂狷，“你果然還是心軟…皇姐啊皇姐，父皇沒有教過你嗎，皇室之子，不能感情用事啊…”

“知道為什麼祁宏聽裴鈺珩調令私自回京，朕不治他的罪嗎，因為他給了朕收回兵權的絕佳理由啊，待恆河一戰結束，就算朕拿不到鑰匙，祁家，也沒有活路了。”

他的笑容陰鷙，彷彿一切已經勝券在握。

時間差不多了，祁雲杉看了眼一直在角落的魏林，用失望的語氣說道：“別的我管不了，我只是不想欠祁家，你將旨意散播下去，我立刻帶你去開啟那扇門。”

“好！”龍星言走到她面前死死盯著她的眼睛，“朕答應你，就當是滿足你死前唯一的願望了…”

“來人。”

“奴才在。”

“替朕擬旨…”

小金子滿是驚訝地看了眼祁雲杉，最後拿著聖旨快速退了出去，大殿又只剩下了二人。

祁雲杉突然放緩了語氣，面色柔和道：“既然我即將赴死，皇弟可否陪姐姐再去逛一逛皇宮。”

龍星言雙眉一蹙，有些不情願地抿了抿唇，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魏林時刻跟著，像是防著她隨時可能弒君。

祁雲杉確實想過這麼幹，可奈何她技不如人，說來魏林這個人她從沒見過，到底什麼時候跟在星言身邊她也不知。

出現的時機也剛好，總之神秘得很。

祁雲杉也並不是真想和他亂逛，只不過還有最後一道訊息得放出去，這會兒那人應該也差不多出來了。

龍星言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卻也仍老老實實跟她一同不緊不慢地走著。

直到有太監來報：“啟稟皇上，申太妃在前面。”

龍星言一愣，正要改道，小太監又說：“太妃說馬上要啟程回老家淮安，想見見您。”

像是無意一般，小太監又掃了眼祁雲杉，微微低頭：“樂安公主也在，省得奴才多跑一趟了，太妃說你是她第一個承及笄禮的姑娘，想再看看您，免得往後忘記了模樣。”

龍星言眼一眯，狐疑地瞥了眼祁雲杉，她面色並無異常，只是頷首行禮。

他試探道：“申太妃可知道你的身份？”

祁雲杉長嘆一口氣，惋惜道：“若知道，你便殺不成我了。”

龍星言正欲開口說些什麼，祁雲杉又道：“我已是將死之人，不想再害性命了，等她知道了我的死訊，便說是不治而亡吧。”

龍星言沒再接話，瞥了她一眼便往太監所領之處走去。

前方正是祁雲杉第一次進宮賞花的樂遊閣，不同往日的熱鬧，裡面僅僅只坐了申太妃一人和她的嬤嬤。

彼時她正在調香，見他們過來，也沒停下手上的動作。

“你們來了，快坐吧。”

她神情隨意得像是真接待了兩個不重要的客人。

龍星言倒不太介意，一個無權無勢的太妃他並不放在眼裡。

祁雲杉卻仍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申太妃輕輕抬眼與她對視上，只一瞬又收了回去。

“哀家已經讓人打點好了，即刻便啟程了，你們是哀家回鄉之前見的最後兩個人。”

祁雲杉又跪下：“多謝太妃記掛。”

龍星言見此也只好講兩句場面話：“太妃剛回宮，不如留下，朕也好盡一盡孝。”

申太妃讓劉嬤嬤扶她起來，也不疼不癢說著：“皇上是個好孩子，哀家心裡知道，只是年紀大了，實在受不得宮裡人多繁雜，還是回了家鄉自在些，還請皇帝成全。”

聞言龍星言也起身恭敬道：“太妃折煞了，朕自然一切聽太妃的。”

場面話說完了，申太妃手上的動作也停了，用帕子擦了擦手，便對祁雲杉說道：“孩子，你過來。”

祁雲杉趕緊福身，走到她身邊。

申太妃仔細端詳她幾眼，慈愛道：“倒是與你娘有七分相似，哀家當年也見過你娘，窈窕淑女，人見喜之，只是紅顏命薄，可惜啊…”

祁雲杉微笑：“有太妃憐惜，是臣女娘親的福氣。”

申太妃又握住她的手，溫柔一笑，取過一旁已經調製好的香膏放到她手中。

“這是哀家親自調的，那日見你小小年紀神思憂鬱，想必是心事太多，此香能令你安心，一定要收好，日日使用。”

金屬觸感落在手心，祁雲杉便知道，申太妃已經成功了。

她神色自然地將東西收入袖中，恭敬行禮：“多謝太妃恩賞，臣女一定好好用。”

龍星言狐疑地瞧了眼，似打趣道：“如此好用的香，不如給朕也聞聞。”

祁雲杉正要說話，申太妃打斷道：“皇帝看得上便好，哀家做了許多，晚些時候便讓人送去殿裡。”

如此，龍星言也不好再多說，只掃了眼祁雲杉手上不足巴掌大的乳白色瓷瓶，見沒什麼特別，便笑了笑不再多言。

“去吧，哀家該動身了。”

龍星言起身，“朕派禁軍護送太妃離宮。”

申太妃視線從祁雲杉處略過，淡淡笑道：“不必了，哀家這次回去，此生大概不會回來了，皇帝不必擔憂。”

龍星言本只是順嘴說的話，被拒絕了也不見氣惱，只是恭敬行禮：“太妃一路平安。”

祁雲杉也跪下，目送申太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