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班冶和虎符大人的推演,公輸豹到了鍊鐵窯,肯定是先查賬,但賬面上不會有任何漏洞。進了多少鐵石,出多少弓肩鐵,往來賬目都有督造衙門和冶煉窯的簽字畫押,清楚明白。
但採石場那邊有人密告,採石場的出場鐵石有暗賬。一對暗賬就發現,總量比鍊鐵窯的進賬多,也比督造衙門存底的賬單上多。
這就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督造衙門做了假。
督造衙門不可能直接賣石頭,一定還是進了鍊鐵窯。於是深挖之下,鍊鐵窯也出現一本暗賬,數量恰能對上。
查到這一步時,督造衙門、採石場、鍊鐵窯三處的暗賬簽字人一起自殺,所有的線索中斷。
事情到了這一步,這些證據都會到達班王公輸龍的手上,公輸豹有可能就是監守自盜並殺人滅口的主使,就算公輸龍不全信,也會在心裡生出些許疑問。
但接下來,媯國那邊爆出內幕,往來班國和媯國做民用弓箭生意的鉅商被謀殺。
其族人請殺手報復,在班國伏擊公輸豹,信陵君身死。
虎符大人出手,拿下殺手,並繳獲證據。
一個監守自盜、殺人滅口的巨案就此勘破。
班冶覺得這個籌劃非常高明,把一眾監守自盜的人摘了出來,反把查案的人弄成了監守自盜的罪人,想想就很樂呵。
但此刻是咋回事啊,自已被一個年青人架著往前走,竟只能順從,連反抗的力氣、甚至心思都沒有。
進了會客廳的大門,也不停下,年青人直接將他推進了大廳旁邊的一間小會客室。他突然腦中一痛,一個資訊被接收,“你腦中的咒訣是公輸虎種下的吧!”
班冶嚇得渾身一哆嗦,隨即湧出一個念頭,是誰在說話?
“你聽到說話的聲音了嗎?是你的身邊人在和你神念相接。”
班冶這下嚇得不是哆嗦,而是全身癱軟。洪毅只得將他放在一把寬大的椅子上,讓他躺下。
剛剛躺下,班冶又立即起身,一溜兒跪在了洪毅面前,磕頭如搗蒜,“爺,年輕的爺,大人,你饒了我,饒了我,我是被逼的。”
“本大人可以幫你去掉腦中的咒訣,但不是此刻。”
“小人不知道他在我腦中弄了甚,只要我有異心就會痛,我不敢有任何忤逆呀,想死都不成呀!” 說著,竟嚎啕大哭起來。
“本大人現在不能幫你消除咒訣,咒訣完全解除會被他察覺,你就會死得更快。但咒訣已經被我用神念包裹,你的異心他已經感知不到了,他會以為你到了地下或是離得較遠了。所以,你不要去靠近他。聽本大人的吩咐,順從就能活命!”
“小人聽,小人一定聽!” 班冶又開始搗蒜。
“起來吧,去把兩本賬拿過來。” 洪毅吩咐道。
當洪毅牽著班冶的手再次出現在所有人面前的時候,所有人臉上都是疑惑的表情,包括公輸豹父女。
“班冶大人是鄙人多年以來的忘年交好友,剛才我是和他開了一個玩笑,你們覺得好不好笑!”
沒人覺得這是一個好笑的玩笑,但臉上都擠出了笑容。
洪毅來到公輸豹身邊,以附耳的方式掩人耳目,向公輸豹傳送了神念資訊。
公輸豹隨後道:“諸位各司其職去吧,叫到誰誰再來。”
之後,信陵君公輸豹到了採石場,洪毅也與班蓀見了面。然後一大隊人馬又威威武武返回鍊鐵窯。
查案的過程就如公輸虎所設計的那樣,一步步展開。鍊鐵窯、採石場和督造衙門三處的明賬完全相符,但鍊鐵窯和採石場各有一本暗賬並且完全能對上,督造衙門卻沒有這樣一本賬。
班弓城城主公輸良臣將兩本賬的事加急奏報給了班王。
按照既定劇情,現在要死三個人了。
三份奏報前後到達班王宮。督造衙門典輔,公輸豹親信班度懸樑自盡;鍊鐵窯首丞班冶自刎而亡;採石場首丞班蓀跳崖而亡。
一時之間,王城、班誠內外謠言四起,各種議論紛紛擾擾。朝會上,九卿中掌管司法的廷尉、掌管外交的典客、掌管王族和宗室事務的宗正和掌管山海地澤和手工業的少府,四卿聯名上奏,強烈要求問責信陵君公輸豹。
國王詔令隨出,令信陵君公輸豹暫停弓案勘察,立即返回王城接受朝會質詢,著班弓城城主公輸良臣派兵護送。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所謂派兵護送實則派兵押送。
一隊人馬來到班弓城東門口,中間一輛軟乘馬車,前後左右都是灰衣騎衛,總計不下四十騎,按數量應是兩兩的配置。甕城內外,遠遠圍觀議論者不少。
“去時二十乘,回時獨一輛。這信陵君監守自盜罪該萬死,報應!”
“就不該還讓他坐在軟乘裡,應該囚車枷鎖,遊街示眾!”
“刑不上大夫,何況他還沒有定罪,不可能坐囚車!”
一個大高個,頭戴頭盔,身著紫衣,勒馬在城外護城河的外橋頭,臉上堆著笑。見到人馬排成長龍夾著一輛馬車出城門而來,立即轉過馬頭,夾馬響鞭,沿驛道向東疾馳而去。
從城內出來的長龍,過了城門吊橋,就減為十騎夾一乘,前一伍,後一伍,快馬疾馳。隊首的騎衛高喊:“疾行,趕到西八驛打尖,駕!”
剩餘的騎衛原地勒馬停駐,待又一個五乘車隊出城,才分成前後兩撥,夾護緩行。
疾行而去的是“護送”信陵君回王城的車隊,後面緩行的是班弓城城主公輸良臣的車隊。
落霞谷,落霞滿天時,迎來了十騎一乘的車隊。車隊行進速度很快,深入到谷中,驛道兩側出現大片樹林。馬車後面的五騎突然加速,與前面的五騎匯合,一起狂奔起來。馬車被孤零零地丟在了驛道上。
“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一騎從樹林中躍出,“公輸豹,出來!選塊埋你的石頭吧!”
“姞維,你確定,你我對決你是勝者?”
“公輸豹,你怎確定,我要和你對決?”
姞維發出一聲長哨,驛道兩側樹林中湧出無數馬匹,一側馬背上的人一色紫衣,另一側馬背上的人一色灰衣,弓弦拉開,箭矢森森,對著驛道中的馬車。
“有沒有想過,你會死在你自已督造的弓箭之下?再想想,千百支箭矢上身,你會成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