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受傷,卻比以往讓他更覺心慌。
“我能當成你是在關心我嗎?”
冷之煥看著她,將背緊抵著石頭,眼角餘光已經發現幾個向他們所在的位置包抄過來的兩道人影。
“文曉,”他叫了她一聲,接著拉著她的手,將她拽到自己面前,薄涼的唇帶著薄荷的氣息印在她的唇上,“對不起.”
“我愛你.”
千言萬語只匯成這兩個充滿矛盾的詞語,在那些人來越近時,冷之煥趁她發愣的瞬間,將力氣集中在手刃上,讓她暈在了自己懷裡。
手指在她的臉上輕輕撫摸過去,冷之煥深吸了一口氣,從石頭後面伸出雙手。
持槍的人相視一眼,又不動聲色地往他們的方向靠近。
“別開槍.”
沒料到自己居然會有向對手認慫的一天,冷之煥冷靜地慢慢站直身體,“不管是誰要你們來殺我,我都能以雙倍價錢給你們.”
他的話又換來兩個殺手交換的眼神,但兩個人都又不約而同地舉起冰冷的槍口對準了他。
“看來x請了敬崗愛業的兩位啊.”
冷之煥自嘲地笑了一聲。
之前的暗殺全是x安排下進行的,能請得動如此厲害的殺手,除了x,也不會有其它人。
x對自己的心腹都能痛下殺手,而他冷之煥最多也只能算是對方一個過橋的橋板而已。
與虎謀皮,冷之煥早就知道自己的那些生意是走在鋼絲繩上。
這一年以來,迴歸家庭後,他便盡力將這些危險的合作慢慢推開,卻沒料到,這條路從來都沒有退路。
“在你們動手之前,你們至少可以告訴我,我是死在哪兩位手裡.”
冷之煥繼續雲淡風輕地說著,邊說,他已經離開了那塊石頭,舉著雙手走到了兩人中間。
兩個殺手又交換了一下視線,接著卻是毫不猶豫地同時扣下扳機。
冷之煥雙眼一閃,在同一個瞬間矮身向下,兩聲槍聲幾乎同時響起,卻都落在了他身後的石頭上。
接著,兩個殺手的額頭正中都有一個血洞,表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老黑帶領著幾個人迅速地圍過來,上前飛快地檢查了一下殺手的情況。
“冷先生,你們沒事吧?”
確定兩個人已經沒有了呼吸,老黑將槍收回去,有些擔憂地看著冷之煥。
冷之煥搖了搖頭,轉身往文曉藏身的地方走過去。
在他身後的老黑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在他身後幾乎是低吼了一聲,“冷先生!”
冷之煥的臉色白到發青,他揮了揮手,一言不發地彎下腰,原想是將文曉抱起來,卻力不從心地坐在了地上。
“真是狼狽.”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血液似乎流失得越來越慢,老黑已經大聲叫著救護人員過來,而冷之煥對這一切置若未聞,只是坐在草地上,靜靜地低下頭,在昏睡的文曉的額上,印下最後一個吻。
石頭上,滿是鮮血,刺目而鮮豔。
**五年後。
文宅作為百年大宅,經過了一次翻新,重新煥發了大門大派的另一番風采。
王媽門前種的藤草爬上了牆架,春天一來,生機無限。
只是王媽年紀大了,現在總愛在搖椅上一躺大半天,閉著眼睛曬下太陽。
門口響起一道腳踏車的鈴聲。
王媽眯著眼,看見熟悉的身影招呼了一聲,“文軒回來啦.”
“嗯,王奶奶好.”
才十二歲就已經長得近一米七的男生清瘦頎長,屬於少年的青春氣息飛揚,額前的長髮被一隻手梳到往頂直起來,露出寬闊的額頭,一雙狹長的眼睛盈滿關切的笑意,五官分明的臉雖然沒長開,也能看出將來成人後,會吸引多少女生不可自拔的迷戀。
扶著王奶奶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後,文軒回到屋內,發現自己的老媽沒在客廳,便將書包扔在沙發上,然後抱了盒冰噔噔跑上二樓,果不其然,在二樓的書房裡找到正在收拾雜物的文曉。
“媽,威廉叔叔要結婚了.”
少年倚靠在門邊,享受著沙冰的清涼,見她正拿著一些相片像在回憶,不由自主地問道:“您在看什麼呢.”
“沒什麼.”
文曉將手中的相片放回到盒子裡,“這個週六你不是要補課嗎?”
“可這是威廉叔叔大婚哎,就不能允許我請個假?”
少年哀嚎著,“親愛的母上大人,你不能這麼狠心啦.”
“好了好了,答應你就是了.”
文曉搖搖頭,將手中的東西一一放回紙箱內。
真不知道文軒的性格是像誰。
她手中的動作一頓,接著手中的東西便像是灌了鉛一樣的沉重了起來。
“謝謝母親大人!”
得到請假批准的文軒像個小旋風一樣衝進去親了親她的臉,然後又飛快地衝了出去,“威廉叔說要我去他那兒試伴郎裝,我去啦——”話還沒說完,人便已經消失在了屋內。
文曉將紙箱慢慢用透明膠封好,上勾的嘴角帶著的笑意一點點淡去。
“這就是你要給我們的生活,對不對.”
她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眼眶似乎有些溼潤,便又努力笑了一聲,“你放心,我會和文軒,好好地生活著.”
沒有你,也是一樣的。
五年了,我終於可以放下你了。
冷之煥,再見。
冷之煥,我們終於,再也不用再見。
*“冷先森啊,你看看你,臨到頭了還玩失蹤這一出,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想要小曉永遠記住你嗎?我就呵呵了,你這表面上是大度,實際上是小氣得要死吧,又怕文曉過得不好,又怕她過得太好忘了你,你說你這人怎麼就這樣呢,把一個大攤子都扔給我,還好都是明面上的生意,也還好我威廉有那麼些實力在,不然真鎮不住場子.”
威廉依舊畫著誇張的妝容,只是這幾年品味提升了不少,穿衣風格終於迴歸得正常了一點,“你知道x置你於死地,你也知道你不死x就不會放過你,更會連累到文曉,你就故作情聖,把自己的消失弄得這麼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你這搞得就跟人看小說似的,關鍵時刻作者掉個鏈子,結尾就坑了,你知不知道,這樣會遭讀者詛咒的!”
威廉噼裡啪啦地說著。
“哎,忘了和你說正事,佔士幫居然和劉雨晴睡了,天啦,五年啊,他才睡到那個小賤人,不,咳,小美人。
老黑現在開了家保全公司,生意也還蠻紅火的。
我嘛,你看見沒?”
他伸出手上有著碩大的鑽石的戒指,得意地揚了揚,“倫家要結婚啦!”
“你說說你,在的時候拽得像個二百五一樣,我們都以為沒你不行呢,結果你說不要給你報仇,都好好生活著,我們居然就都能活得這麼好,冷先森啊,這樣就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你會不會寂寞呢?”
威廉放下手中的花,抹了一下眼睛,“你放心吧,你就在這裡靜靜地看著就好了,我們,都挺好的.”
文宅後面不遠的山坡上,一堆野草中間,一座無名的墓碑像一個沉默的背影,駐立在那裡,正對著文宅的方向。
五年或者是五十年。
像一個秘密,又像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