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神色這才鬆了下來。
“王姨,等會兒你也一起去吧.”
文曉在自己面前放好餐巾,文家的餐桌禮儀只要有王姨在,她就要好好遵守,一旁的小軒也學著她的樣子,將餐巾放在自己面前,特別紳士,讓王姨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臉。
“我去做什麼,那種勞什子宴會,我去了只會打瞌睡.”
“這是小軒的歡迎宴,您算是他奶奶,您當然得去.”
文曉拉著老人枯樹皮一樣的手,心中酸澀,看著這個為文家辛苦了一輩子的老人,不忍心將她一個人留在這棟宅子裡,“跟著一起去吧,說不定很熱鬧,您也能幫我看著小軒,您不知道,他有時候可皮了.”
小軒聽著自己媽媽把他搬出來當藉口,不緊不慢地掃了她一眼,然後對著王姨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王奶奶,你去嘛去嘛,媽媽去了一忙就顧不上我了,我一個人害怕.”
說到最後,撇著嘴,無盡委屈。
“哎哎,別難受,奶奶去,奶奶去.”
王姨見不得孩子難過,一見小軒這委屈的小模樣,立刻就上前摸著他的小臉把他摟進懷裡,趕忙答應了。
文曉見小軒衝她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無奈地搖搖頭,這孩子,倒是比她還會撒嬌。
宴會在本市最大的酒店宴會廳內辦的。
水晶酒杯高塔在舞臺前方擺起,香檳洋酒紅酒一字排開,舞臺背景是一塊巨大的高畫質電子屏,上面正播放著文中祥拿來做廣告使用的文家實業的宣傳片。
酒店的服務員拿著托盤在宴會來來來回回,穿梭在人群之間。
文曉看著滿廳衣著光鮮來來往往,三兩成群在一起舉杯談笑的人群,若不是看見螢幕上文家的標誌,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宴會廳。
六年前的事情雖然因她而起,但知道是她導致了父親出事,文家被查的原因卻讓自己的父母生生瞞了下來。
此時她出現在這裡,讓王姨先帶著小軒去了休息室,才發現宴會上還是有許多熟悉的面孔。
那裡面有小時候常去文家的父親的朋友和生意夥伴,她曾一口一口叫過對方“叔叔”“伯伯”。
而這些在她眼裡親切的長輩們,在最後父親出事後,卻再也沒有在文家出現過。
世態炎涼,人情淡如紙薄。
文曉的心境早就不如六年前那般脆弱,在金灣這些事情聽的看的更是數不勝數,別人幫你是情份,不幫你是本份,那種時候,誰拉文家一把,誰都有可能被拉下水,一同沾上行賄的嫌疑,難保不會再次成為因為政界換屆,而波及的商場中的犧牲品。
有人仔細地盯著她看了好幾眼,然後拿了酒杯上來。
“文曉?”
對方有些驚喜,文曉從對方成熟的五官裡慢慢浮現出當年的影子,還在翻閱著回憶,想叫出對方的名字時,對方已經開口接著道:“是我啊,我是丁鑫.”
“鑫哥?”
文曉一聽這個名字,記憶中的一切便鮮活了起來。
這個人是丁氏企業的小兒子,因為和她年紀相當,小時候常去文家,兩個人還常玩在一塊,後來丁鑫被其父親送出國,文曉又失蹤,兩人居然轉眼就有近十年沒有碰過面。
沒料到對方一眼還能認出自己,文曉也是又驚又喜,沒料到還會重逢兒時玩伴,“你怎麼來了?”
“我爸沒空,就讓我代他來了.”
丁鑫邊說,邊四下看了一眼,“我回國後才知道你居然失蹤了,好好的,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現在怎麼又多了個兒子?”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
文曉低頭淺淺喝了一口手中的果汁,“總之,是年青時眼瞎唄,犯了大錯.”
她這樣一說,讓丁鑫皺起眉,記憶中的陽光男孩,長大後了成了陽光男人,燦爛的笑容會露出一口堪比廣告的白牙,此時不笑,也讓人覺察不到惡意與反感。
“這次很多熟人都來了.”
丁鑫拉著她走向一邊,向宴會中的人指了指,“以往我爸從不會參加你三叔舉辦的聚會的,這次不知為什麼,居然同意了.”
他這樣一提醒,文曉的心一沉。
“好像請貼雖然是文三叔發的,可上面卻提到了一個什麼商業鉅子,也會來.”
丁鑫接著道,“叫什麼來著,好像人還挺神秘.”
她的心在他這幾句話裡沉到谷底,“鑫哥,我還有事情,你先自便,我去看一下我兒子.”
丁鑫不明所以,但依舊好脾氣地笑著點頭任她倉促地往另一邊先行離開。
她怎麼會以為冷之煥會放過自己,文曉的腦子內警鈴大作。
這次離島前還有一個劉雨晴出現過,雖然她懷疑劉雨晴根本沒有懷孕,可她卻沒有證據,再一想劉雨晴對冷之煥的害怕和佔有慾望,馬上就知道對方很可能會利用這次機會,將本沒有的“孩子”汙衊成被她傷害而意外流產。
這種宮鬥劇中常用的手段,現實中也不乏實踐者。
如果冷之煥之前還對她留有一點溫情,可涉及到他和劉雨晴的孩子,就很可能將對她的怒火轉移到小軒身上。
心越來越慌,文曉推開剛剛安置著王姨和小軒等著的休息室內空無一人,她急忙轉身,想換個地方接著尋找時,就差點撞上身後高大的身軀。
“冷之煥.”
看清身後無聲出現的人,文曉抬頭看著他,倔強的眼神裡,還留著一抹沒有消失的驚慌失措。
“你在找你的兒子?”
冷之煥聽她直呼自己的名字,臉上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容,他喜歡看著她不甘示弱的表情,“告訴我,你為什麼背叛我之後,還要傷害雨晴.”
果真如此!文曉的雙眼裡沒有震驚,只是直視著他,皺眉鄭重地告之,“不關我的事,我根本沒有推她.”
“不是你,你又知道她是被人推下臺階的?”
冷之煥像抓住了她的小辮子似的,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這個沒有任何溫度的笑容讓他俊美的臉看起來帶著一種莫名的猙獰,“文曉,我帶你上島,本是想和你過一輩子的.”
“我和你之間,哪來一輩子?”
她的手指無意地彎曲著,不敢承認被他語氣中重重的失望和一點痛惜所打動,“在你對文家對我做了這些事情後,你憑什麼認為,我還會傻傻地相信你.”
“所以你就夥同索菲婭個地方,然後又夥同蘇志明的人逃走前,還要害得雨晴失去了我和她的孩子?”
冷之煥的怒火已經燃燒到了他的深棕色的眸子裡,可他的語氣依舊平和得像在和她說一件很普通不過的事情,“我對你的耐心和那些歡喜已經都被你耗盡了,你拿走了我什麼東西,我就會讓你付出相應的代價.”
“不可以!”
聽出他平靜如水的語氣中,所有的仇恨和威脅,文曉不由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小軒是無辜的.”
“我和雨晴的孩子難道不無辜嗎?”
冷之煥又露出他在她面前常常會露出的那種冷笑,“文曉,你還不夠了解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你已經踩了我太多底線。
劉雨晴是我恩人,我欠她的都還沒還完,你居然就敢先傷了她.”
“可是小軒,小軒——”他是你的孩子,後面這句話卡在喉嚨口,文曉怎麼也說不出來。
面對著他深不可測的眼神,她意識到,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再相信了。
當初給小軒上戶口時,已經晚了一年時間,小軒正好是早產兒,比一般的孩子要小,張姐便自作主張,把他的出生年報晚了一年。
誰也沒有想到,張姐一個善意的舉動,會引來現在文曉的百口莫辯。
“放心,他現在還很安全.”
冷之煥抬起手臂,嫌惡地將她的手揮掉,“只要你等會兒承認一切事情,他就不會有事.”
“承認?”
文曉驚訝,“要我承認什麼?”
“我特意給你準備的.”
冷之煥森森笑了起來,整齊的牙齒像刀鋒似地在薄唇間露出來,他愛一個人時,對方一個皺眉都能讓他心疼,而他恨一個人時,則很樂意見到對方一無所知,只能任他擺佈的樣子。
他的話音一落,很快,宴會廳背後的大螢幕上的畫面突然變了。
一聲按捺不住的女人的嬌喘聲傳來,打斷了宴會上所有人的動作。
文曉更是不可置信地望著畫面中那個衣衫不整,躺在沙發上的自己,臉色一片慘白。
這是當初崔夢和崔小秋給她下藥時的金灣包房。
場景如此熟悉,文曉立刻就想起了那晚她被下藥後就失去了所有意識,完全沒想到,在藥物作用下,躺在沙發上像蛇一樣扭動著身軀想要求歡的人會是一向在金灣潔身自好的自己。
之後畫面慢慢推進到一個房間內,那個攝像頭的位置正好對著她的臉,而與她交織的人卻只露出了上半個背部。
即使如此,文曉也能看清在男人的寬肩窄腰之下的自己,臉上因為歡愉而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的樣子。
“為了給你迴文家準備這份禮物,我可連自己都賠進來了.”
冷之煥看著她越來越白的面容,伸手輕輕在她的臉上摩挲著,“還記得嗎,那一晚,我可是為你服務了五次,沒想到在這身禁慾又純情的打扮之下,你居然會有這樣放蕩的一面.”
耳邊他惡毒又鄙夷的話一點點落在她心上,她的呼吸加快,手心冒出冷汗,讓她的又腿像被釘住了似的,直直地站在原地,任由他繼續用那平和的語言,對自己進行最無情的攻擊。
之後畫面裡是她在一個車廂內大膽除掉所有衣服的畫面。
整個影片的場景轉換,進行剪輯之後,她完全成了一個人儘可夫,隨時隨地買身求榮的低賤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