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佔士丁嘴裡定製的鐵鏈,經過來人近兩個小時的翻弄,“咔嚓”一聲後,鐵鏈應聲而斷。
“好久沒遇到這麼有挑戰性的任務了.”
來人噓了一聲,“這個鎖我打不開,肖小姐,帶著半截鐵鏈跑路,沒問題吧?”
文曉揚起手腕,看了看還餘下的約五十分公的鐵鏈,搖了搖頭,“我沒事.”
“有人在海邊等我們!”
來人拉著她起來,文曉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素白寬鬆的睡裙。
來人剛走到窗邊,就發現窗外多了一路安保人員圍在附近,“看來這裡被發現了.”
這個人的聲音也不如那天見面時那樣蒼老,看來這個人不僅會易容,還會變聲,不過現在科技如此發達,對外表和聲音做點修改,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這個人開啟房門,四周看了一下,然後拉著文曉往樓下摸了過去。
相比外面無處不在的攝像頭,別墅內是沒有明顯安裝攝像頭的。
大到空曠的別墅就有這種好處,到處都有可以暫時隱藏的柱子或是裝飾櫃,來人似乎將島內的一切都摸了個門兒清,領著文曉躲過別墅內還有隨時候著哈欠連天的僕人,順利地下了一樓。
意外發生在兩人就將踏出門外的時候,來人正在斷後,文曉便順著他的指示往側邊一道小門出去,外面是六級臺階,她剛踏出一步,才發現,門外正站著一臉震驚,穿著睡衣像在外面因為失眠而遊蕩了一圈的劉雨晴。
“你——”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緊跟著文曉而來的那個人已經一手拍向她的脖子。
劉雨晴立刻雙眼一閉,就軟軟地倒在臺階上,同時順著臺階一直滾了下去。
“她只是暈了.”
救文曉的人見文曉愣愣地看著倒在地上一隻手還護著腹部的劉雨晴,向她解釋道,接著又拉著文曉在驚醒到其它人之間,從側面的小道,繞向島後。
夜茫茫,這幾天的經歷讓文曉幾乎失去了時間意識。
何況在迷宮一樣的小樹林裡,她只能任由來人拖著,七彎八拐,繞過幾班安保人員,躲過攝像頭,一路順利地到達了海邊。
海邊果然正停靠著一輛輕便的快艇,那個人向她指了指位置,“你快去過.”
“你呢?”
文曉停下腳步,轉頭看著這個她不知真實面目的人。
“我還要去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她靜靜地看著這個救她出來的人。
“佔士丁,放了我是劉雨晴的主意還是冷之煥的主意?”
文曉在夜色中,突然開口問道。
救她的人神色未變,“肖小姐,蘇老闆確實安排了人來救你.”
“我知道,但你不是那個人.”
文曉笑了一下,“那天和我接觸的那個人雖然面容也是假的,身高身形都與你一樣,可那個人不是你,你是佔士丁.”
在金灣呆得比較久了,文曉多多少少還是學到了一些東西。
比如說,面對醉酒的醉漢時,要有多遠躲多遠。
比如說,染的白髮和假的白髮,髮質不一樣,仔細一看,就能發現兩者的區別。
前面在小樹林裡與她接觸的人是戴的假的白髮,而現在這個人雖然也有戴假髮,但其中還有幾縷是真發染出來的,她想了想一路這麼順利的救援,和莫名出現的劉雨晴,以及這個人並不與送她走的人接觸,讓她慢慢有了一個猜想。
佔士丁和劉雨晴兩人中有人發現了與她接觸過,被蘇志明派來準備救她走的人。
之後,他們準備瞞著冷之煥,將她放歸於大海。
“劉雨晴沒有懷孕,你們便利用之前與我接觸過的那個人的身份,想給我加多一項罪名?”
文曉淡笑。
海風吹過來,將兩人的聲音卷出很遠。
天將亮未亮,海邊也一樣要經歷黎明前的黑暗,島上除了燈光,皆黑茫茫一片。
她的話讓佔士丁的眸色閃了閃。
“我很好奇,你們分明可以殺了我,不是更乾脆?”
“你以為我不想?”
終於,佔士丁恢復了自己一向簡潔的聲腔,“你太容易影響到阿煥的判斷,遲早會害了所有人。
也正因為這樣,我才不能殺你.”
否則冷之煥得知真相後,一定不會放過他和劉雨晴。
佔士丁有自己的考量,與其將文曉這個定時炸彈留在島上,不如找個機會偷偷送走。
正好蘇志明派來的人落在了他手裡,他便想到了這一出。
至於劉雨晴的突然出現,佔士丁皺眉,她的打算也許正如文曉所言,根本沒有懷孕的她,正好用這個機會,讓所有人認為是文曉導致了她流產。
“你不走,阿煥也會認為你想逃跑.”
佔士丁見她在原地,望著別墅的方向不語,“你真以為他沒有折磨人的辦法?”
文曉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我還有一個問題,五年前,你為什麼要幫他,騙我盜取我爸的檔案?”
佔士丁沒料到她會突然有這一問,沉沉地看了她一陣,憑著他的耳力,已聽出兩人周圍趕來的匆匆腳步聲,他沉聲道:“因為我和阿煥是兄弟,我只是幫他報仇而已.”
“報仇?”
文曉眼皮一跳,為什麼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都誤以為是文家欠了冷之煥的?她還沒來得再問,佔士丁已經轉身迅速一躍,進入到前方的路口,接而故意引起一點聲響,將所要有接近的人員都先帶了過去。
“肖小姐?”
在快艇那裡一直等著的人被岸上聲響驚動,終於按捺不住,迎過來,“蘇老闆讓我們一定要救您出去。
再不走,來不及了。
他說,小軒還在等著你.”
這艏快艇啟動之後,沒有一點聲音,之後便如開弓的箭,往茫茫海面飛般往前離開。
“離開公海後,就會有船接應,到達最早的海口後,有人直接將您送到機場.”
用直升機太過明顯,也無法掩藏聲音,躲過島上的雷達,蘇志明的安排顯然是顧忌到了這一點,才做了如此安排。
在兩人身後,不知從島上哪個角落傳來刺耳的警鈴聲,許多紅色的警示燈亮了起來。
文曉默默注視著島上的方向,任海風吹亂了自己的髮絲,也吹亂了自己的思緒。
別墅內,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警鈴聲吵醒。
冷之煥這幾天一直失眠,偏偏就今天睡得沉了一些,等他披著就著睡衣,披著外套出現在書房時,老黑已經將文曉被人救走的事情告訴了他。
老黑一直繃著一根弦,只是他一向沒什麼表情,看不見他其實心中的緊張。
冷之煥聽到這個訊息後,坐在書桌後面一動未動。
老黑塊頭和他差不多,但站在他面前,無形中,還是覺得坐在椅子上的自家老闆氣勢驚人。
一言不發時,更給人一種下一刻會立刻出手的致命感。
書房內安靜無比。
直到佔士丁拿著電腦過來,敲門時才打斷彼此都不語的人。
“救她的人抓到了一個,那人交待是蘇志明安排他們在得到島上的訊號後,就先潛上來救文曉出去。
原先的園丁應該凶多吉少,已經下落不明.”
佔士丁將電腦上一段影片播放出來,正是文曉之前與那個人在樹林做了短暫接觸時的畫面。
“人呢?”
冷之煥的臉色是誰也看不出情緒的沉靜。
猶如暫時平靜的海面,還未掀起任何風浪,所有人卻不能忽視這平靜下的暗礁和隨時會隨風而起的能讓人死無葬身之地的力量。
佔士丁低著頭,“已經廢了,問不出其它的.”
接著,他又道,“劉小姐,意外撞見這一切,在側門被文曉推下臺階,現在醫生正在急救.”
聽到後面這個訊息,坐在椅子上的人才猛得站了起來,“她現在怎麼樣?”
“孩子太小,恐怕保不住.”
佔士丁望著地毯。
冷之煥身體往前傾了一下,接著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揮了揮手,“你們出去吧.”
以往被心中的怒火會讓他控制不住喋血的慾望,讓他想毀壞超出自己控制的一切。
而今,他卻坐在書房內,靜靜地不知坐了多久。
暴戾的目光在黑暗中依舊如火炬般明亮,只是,這是冰冷的火焰,以寒意粹練,讓坐在書房後默然不語的冷之煥看起來像隨時會撲上來的野獸。
許久之後,書房內響起他低沉的笑聲。
“文曉,我真的生氣了.”
他的語氣像是對情人說話時得喟嘆,抑仰頓挫,連帶著笑聲都十分動聽。
只是,語氣後面,陰森如冰的視線,彷彿能穿透黑夜,一直到達到另一個人心裡去。
文曉猛得從床上驚醒時,才發現小軒正縮在自己身邊,貼著她的手臂睡得很熟。
回到海市已經有近半個月,她以為在冷之煥發現一切後,會馬上進行追擊,就像發現到嘴邊的食物突然逃走後的猛獅一樣,再次撲上來,將她咬得渣都不剩。
結果這半個月風平浪靜,除了蘇志明現今忙碌了許多,張姐與王齊都為她突然又一次失聯,擔心得找她一個嘮叨了許久,另一個則直接上門想要和她打一架似的,指著她鼻子罵了許久。
他們的愛之深,責之切,讓文曉微笑著,一一應付了。
只有見到她安然無恙回來的小軒,雖然沒有流淚,可眼中的驚恐與不安才深深刺痛了文曉的心。
這個孩子,是無辜的。
在她回憶起一切時,還以為自己將無法面對他,因為他身上有一半血液是屬於冷之煥。
她才會答應索菲婭的條件,義無反顧地借與陳正德訂婚,引出冷之煥,再尋找到那個島。
可一見到小軒那樣的目光,與他的年紀完不一樣,所強裝出來的能讓人看穿的鎮定,以及她暫時離開一下,就驚慌起來的黑亮的雙眼,文曉的心隱隱作痛,這才發現自己當初把他一個人留給張姐的做法,有多麼不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