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那個時候.”
他垂頭,深邃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從樓上再到車上,文曉一直縮在冷之煥懷裡,上車之後,開車的人依然是老黑,見著自家老闆抱著個人出來,他平靜地回頭,向文曉點頭示意了一下。
文曉突覺羞澀,微笑了一下,“你好,老黑同志.”
老黑麵無表情地點了下頭,轉過身專心抱著方向盤,他一點也不想吐槽“老黑同志”是個什麼鬼。
身旁的冷之煥聽她這樣一句稱呼,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叫他老黑就好.”
文曉嘴微揚,“我們現在去哪兒?”
現在以她在海市“樹立”的輿論形象,這裡她是呆不下去了。
索菲婭說過,冷之煥有個單獨的島嶼,應該位於公海範圍內,她只要找到他的這個“老巢”,其它的事情,索菲婭會安排好。
文曉現在還不太清楚冷之煥對她有幾分在意,她已不敢再奢望著這個人喜歡過自己,五年多以前的利用,到五年後的再利用,偶爾的溫情,已經微不足道,無法抵禦他所帶來的這些傷害。
“冷嗎?”
冷之煥沒有率先回答她,見她突然抖了一下似的,抓著她的手,在自己手掌裡搓著。
搖了搖頭,剛剛不可抑止的心痛讓她差點就破了功。
文曉恰靜地露出一個笑容,主動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一報還一報,她從沒想過要做一個被仇恨矇蔽了心智的人。
只是,冷之煥對文家所做的一切,讓她沒有辦法去寬恕。
她姓文,是文家的一份子。
父親文中鳳病發時的一幕在眼前順著記憶的恢復已經清晰如昨天發生的一樣,她遺忘不了。
何況,還有因此而心鬱成疾,最終又離她而去的母親,也一併成為冷之煥五年前所做的事情的犧牲品。
索菲婭告訴她,冷之煥是五年多以前突然在商界掘起。
一個人成功的基石十分重要,而索菲婭查到的資訊雖不多,已足夠讓文曉心灰意冷。
他扳倒文家,而文家當時的對頭給冷之煥在事後提供了一筆為數不低的酬金。
想到此時坐在身旁的男人,曾經能為錢出賣他們,背叛自己,將文家害到如此地步,文曉的眼底暗潮湧動,碎碎的光影照過來,依稀能看出她眼中隕石般的死寂。
“冷先生,電話.”
老黑髮現車載的來電,透過後視鏡與冷之煥交換了一個視線。
“轉接進藍芽.”
冷之煥戴上藍上耳機,以為文曉睡著了,輕輕地將她的頭往自己大腿上放時,才發現她正睜著一雙大眼,帶著調皮的笑,望著他。
“我接個電話,路途有些遠,你先休息.”
說完,他在她的手心捏了捏。
哄小孩子似的動作,無一不帶著真心的歡喜。
若是從前的肖雯心底又會像喝了蜜一樣,現今的文曉卻是露著甜笑,乖巧地閉上眼睛,然後換了個更舒適的睡姿。
“如何?”
電話一通,冷之煥的語氣便冷了。
“事情原本是索菲婭搶了肖雯的婚,那天肖雯不知怎麼沒去婚禮現場.”
耳機裡,傳來威廉娘味深長的聲音,他邊給自己補著指甲油,邊對冷之煥道:“索菲婭身邊有個貼身隨從失蹤了,還不清楚那人是被x招回,還是又有其它事情在秘密中進行.”
“嗯.”
“我說,冷先森——”威廉聽著對方敷衍的一個鼻音,有些不滿地衝著手機嚷道:“怎麼說人家可是為你在賣命,你就不能為這種我用生命換來的情報,多做點表示?”
“你死了我會帶頭給你報仇.”
他的話只換來冷之煥更無情地回覆。
想像著對方老神在在,冰冷無情的樣子,威廉對著手機翻了個白眼,“我說真的,索菲婭最近的行動比以往要隱蔽許多,就連我都差點被她發現了,不過,我發現她應該也瞞著x挺多事情,就像蘇志明這事兒,根據我經驗,x如果拖不下水就會想辦法解決掉,索菲婭居然跑去千方百計嫁給他了。
這雖然也算是拖下水的一種,但你不覺得她付出的代價有些太大了嗎?”
“呵呵.”
冷之煥冷笑兩聲,復而又低頭,看著像貓一樣蜷在椅上,將頭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女人,眼底盛滿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情,“在愛情面前,總有人會失去理智的.”
“愛情?”
威廉怪叫了一聲,接著又恍然大悟,“我說呢,那個清道夫怎麼會這麼久都沒對蘇家做任何事情,原來是把自己賠進去了.”
說到這裡,他又嘆息一聲,“你現在還調查蘇志明做什麼啊,小曉夠可憐了,你別再招她了,不成嗎?”
老黑聽見自家老闆這句話,暗暗嘆了口氣。
老闆,你就這樣帶著肖小姐回島,不會覺得不妥嗎?你忘了你島上還有等著回去結婚的正牌老闆娘劉小姐嗎?不過,這些並不是他該操心的範圍,他也知道,自己老闆應該早就安排好了這些事情的。
索菲婭放出去的訊息對肖雯影響十分負面,威廉心知肚明,若非蘇志明力保肖雯,肖雯早就讓索菲婭無聲無息解決掉了,現在她又故意把肖雯推到這種風口浪尖上,其心不可謂不毒。
搶了別人老公,還倒打一杷,就算她沒殺肖雯,但看樣子,也想著逼她在海市沒有容身之處。
“我有分寸.”
“我知道你有分寸,但是,小曉真的好可憐啊,你曉得不,我聽說她媽媽得重病了,好像時日不多,不過最近我一直在查蘇志明,暫時沒關注文家那邊情況,可一想在小曉不知道的情況下,自己的親生母親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了,就覺得好對不起她啊.”
威廉又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話。
冷之煥眉頭一皺,他生得俊美,神情一冷,也能看得旁人賞心悅目,只不過被他氣勢壓迫,一般人還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惹他。
他低頭,掃了一眼已然像安靜入睡的女人,一向決斷的人也有了一點遲疑。
他不得不顧忌肖雯的真實身份,她在海市生活了五年,也改變不了她其實是文家文中鳳獨子文曉的事實。
若是她恢復了記憶,知道自己母親在這個時候身亡,她卻一無所知地錯過時,她會不會傷心欲絕。
冷之煥不知道肖雯早就已經恢復了文曉的所有記憶,更不知道,他此時的擔心如果真說出來,會讓文曉覺得有多可笑。
曾經那樣協同他人迫害文家的人,居然會擔心這種事情。
文曉已經不需要他遲來的這份憐惜,因為一切都已經晚了。
她的母親就在見到她的當晚,就含笑而逝。
文母去逝前,殷殷期盼的就是與文曉重逢。
完成最後一個心願的婦人終於擺脫了病痛的折磨,在自己失而復得的女兒守護下,永久地閉上了雙眼。
車子一路開往了機場,文曉睡眼惺忪地打量著四周時,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在上飛機前叫醒自己的冷之煥。
“阿雯,”他緊抓著她的手,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
從未見他這樣鄭重又仔細地樣子,文曉如常地笑望著他,“七哥,怎麼了?”
“我最後再問你一句,如果我給不了你名份,只能永遠照顧你,把你留在身邊,你願意嗎?”
從未想過自己某一天會要就這種事情徵求一個女人的意願,冷之煥的呼吸緊了緊,突然又將她摟進懷裡,“把你留在海市我不放心.”
索菲婭已經放出這麼多流言裴語,口水就能噴死人,想來想去,只有把她放在自己的領地裡才算安全。
“七哥,我說完,我喜歡你.”
文曉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說了這句話,接著,又低頭,聲音輕得像要破碎了一般,“能呆在你身邊,就夠了.”
“我不會讓雨晴為難你,她雖然性格衝動,但本性不壞.”
冷之煥為她的乖順平添心疼之意,這次確實是委屈了她,但他不能為了她改變對劉雨晴的承諾,劉雨晴是他救命恩人,他應該還她這麼大個人情。
“冷先生.”
老黑上前,“今晚可能會有風暴,早點走比較好.”
冷之煥點點頭,再次注視著近在眼前的文曉,眼神中一如以往難以看出什麼異樣,倒是文曉不知所措地摸了下自己的臉,“七哥,我臉上有什麼嗎?”
“嗯.”
他應了一聲,接著,在她臉上又啄了一下,抬頭間將舌頭輕輕舔了舔,見她捂著臉又羞又怒的模樣,胸腔裡發出沉悶地笑聲,“我給你舔乾淨了.”
老黑在一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完全不在意自家老闆這種不要臉的非禮方式。
自從老闆再次回到海市,好像整個人設定都不一樣了。
老黑暗挫挫地在心底繼續腹誹,老闆,你的高冷到哪去了?冷之煥半擁著文曉上了飛機,等到飛機離地而起時,他一直牽著她手未曾放開。
文曉,從此你就做一無所知的肖雯吧,文家的一切都不再與你有關。
坐在飛機上,看著海市離自己越來越遠,底下萬家燈火,猶如天上銀河,文曉怔仲了許久,還是忍不住逸出一聲嘆息。
“捨不得?”
冷之煥聽見那聲嘆。
“捨不得.”
怎麼會捨得,這裡有照顧她的張姐,有她心愛的小軒,有會為她兩肋插刀的王齊,還有被她利用依舊無怨的陳正德,和知曉這一切後默然不語只是守候她的蘇志明。
他們都等著肖雯,卻不知道,肖雯,已經不在了。
文曉垂下睫毛,視線往下,深深地望著越來越遙遠的海市,眼底,是冷之煥也看不見的清冷和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