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螢及笄禮這日,早起便有陽光從半開的直欞窗內投射進來。
窗外鳥啼混合著初夏的蟬鳴,聽得剛醒的喬九纓直犯困。
見小主子打著哈欠往後一倒準備再睡,溫嬤嬤趕緊用手託著她的背將她扶坐起來。
“今兒是薛家六姑娘的及笄禮,霍夫人一早就讓人把小姐的穿戴送了過來,一會兒還得梳妝,可不能再睡了。”
數日前,喬九纓給自已和霍隨各做了一身吉利服,是為了將來行事方便準備的。
只是不湊巧,試穿的時候霍夫人來了。
猛然看到晚香居庭院裡站著倆野生的,霍夫人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嘴裡大喊抓野人。
一番折騰過後,誤會澄清。
驚魂未定的霍夫人坐到小廳主位上,看著下方一心返祖的兒子兒媳。
滿臉的沉默震耳欲聾。
於是她決定了喬九纓去參加薛家宴會的衣著配飾要親自監督。
以至於在今日之前,喬九纓都不知道霍夫人到底給她準備了什麼衣服。
又是一個哈欠,喬九纓打得淚花直冒。
她洗漱過後自覺坐到梳妝檯前,眼睛率先合上。
“我睡我的覺,你們上你們的妝,上好了叫我。”
負責給喬九纓上妝的蘭心錦心顯然早已習慣了主子的這番操作。
拿起一旁的脂膏水粉就開始各司其職。
不得不說,霍夫人雖然沒有世家圈子裡的那些夫人太太出身好。
但在審美這一塊出奇的高。
給喬九纓準備的是一套刺繡長襖馬面裙,立領雲肩。
鮮嫩清新的庭蕪綠,配上淡雅妝容,彷彿將春日江南盡穿於身。
把喬九纓原本肆意張揚的明豔壓下去幾分。
使得一貫瘋瘋癲癲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喬九纓身上,破天荒地出現了古典書卷氣質。
溫嬤嬤幾人在一旁連連驚歎。
好一個高門大院裡精心栽培出來的世家貴女。
雅,實在是雅。
只是這份優雅,隨著喬九纓的開口瞬間煙消雲散。
“裙襬這麼長,跑路肯定很不方便。”
“這袖子,打架會不會先甩到我臉上?”
“鞋子上的珍珠瞅著倒是挺值錢,不確定,先摳下來看看。”
“……”
溫嬤嬤幾人趕緊上前,及時制止了喬九纓的粗暴行為。
“我的小祖宗。”
溫嬤嬤哭笑不得。
“今兒是您在人前露臉正名的好機會,可千萬要忍住,不能隨地大小癲啊!”
“有道理。”喬九纓嚴肅點頭,隨後真誠發問:“那萬一薛定惡不當人,追著我隨地大小打呢?”
“這……”
溫嬤嬤語塞片刻,篤定說道。
“應該沒可能,今日是他親妹妹的及笄禮,那麼多賓客都在場呢,薛公子若是當眾打人,豈不是給自已家招笑話?”
“是啊小姐。”蘭心錦心也附和,“薛公子再不著調,今兒也有他們族中長輩坐鎮,斷不敢亂來的。”
幾人說話間,霍夫人的丫鬟紅葉進來催促了,說夫人已經帶著二小姐出門了,問大奶奶何時出發。
喬九纓被下人簇擁著來到大門外。
剛在馬車上坐下的霍夫人掀開車簾,看到喬九纓的妝扮沒有亂來,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
喬九纓帶著蘭心錦心二人坐上後面那輛馬車。
隨著霍夫人的一聲令下,兩輛馬車緩緩啟程。
薛父四品大理寺少卿的官職,在這滿地勳貴的京都城裡說高不算高,說低也不低。
此次薛螢及笄禮,薛家有意結交各大世家,因此請帖發出去不少。
但他們家有個在後宮正得盛寵的女兒。
為了避嫌,身份敏感的好些家族直接推掉了。
因此霍家成了所有赴宴的家族中,身份最高的。
車前兩盞燈籠上大大的“霍”字尤為醒目。
剛在薛家大門外停下,就引來無數賓客的目光。
霍夫人帶著霍芊芊率先下車,喬九纓和自已的下人緊隨其後。
抬頭就對上薛定惡那張笑眯眯的肥臉。
他像是在此等候多時,看到喬九纓,手中摺扇一收就迎了上來,作揖行禮。
“霍大奶奶,恭迎恭迎。”
那一臉恭敬客氣的迎賓姿態,和當日扛著黃金大劍去霍家要斬了喬九纓時判若兩人。
喬九纓一臉白兔受驚搖搖欲墜的模樣。
“薛公子笑得這麼欲揚先抑,不會是準備打我吧?”
“怎麼可能!”薛定惡矢口否認,“我薛家詩書傳家,向來以最高禮儀接待客人。”
“那你擺這麼大的陣仗,不會是準備坑我吧?”
“我有密集恐懼症,不能跟心眼子太多的人玩。”
薛定惡早看她不爽了,但還是耐著性子遵從父親的指示,好言好語道:
“今日是小妹的及笄禮,父親說了,來者皆是客,此前我多有得罪的地方,還望霍大奶奶見諒,待會兒敬你兩杯,一醉泯恩仇,如何?”
喬九纓微笑,“這小嘴兒真甜,跟抹了開塞露似的。”
薛定惡兩眼懵逼,“開塞露是何物?”
“一種蜂蜜,薛公子若是喜歡,下次給你帶。”
薛家對霍夫人這個二品誥命夫人絲毫不敢怠慢,派來迎接的僕婦就有好幾位,已經恭候多時。
霍夫人卻不著急走,一雙眼盯緊了喬九纓和薛定惡那邊。
生怕這二人一言不合就在大門外掐起來。
瘋癲成性的霍家大奶奶對陣囂張跋扈的薛家紈絝子。
這場面很快引來八卦心四起的賓客圍觀。
薛定惡擔心看的人多了影響不好,對後面整治喬九纓的計劃也不利。
於是扇子一開,滿臉堆笑。
“賞臉參加小妹的及笄禮也就罷了,還要給我送禮,霍大奶奶真是端莊得體禮數周到。”
“哪裡哪裡。”喬九纓順勢恭維,“府上這麼忙,薛公子還親自出來迎接,你也是山水迢迢善有惡報。”
薛定惡:“?”
不是,誰教你這麼押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