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時,外院書房還亮著燈。
霍老爺坐在書案前,面上喜滋滋地整理著他早些年讀書時記錄下來的心得手札。
想著趁熱打鐵,明早就讓人給好大兒送去。
結果次日一早,霍老爺安排去晚香居送手札的管家宋叔回來稟報說大爺一早就被他的好友給叫走了。
霍老爺聽得臉一黑,太陽穴突突直跳。
“馬上讓人把那孽障給我拴回來!”
宋叔正要轉身,聽到霍老爺改了主意。
“等等。”
“老爺還有吩咐?”
霍老爺想了想,“讓大奶奶親自去拴。”
“這……”
宋叔猶豫片刻,還是小聲提醒霍老爺。
“大奶奶性子暴,若是得知大爺出去玩樂,只怕到時候動靜鬧大了難以收場。”
這話說得挺委婉。
實際上喬九纓的性子,那何止是暴,已經達到平等對所有人發瘋的境界了。
宋叔是擔心這麼一來,會影響家族聲譽。
霍老爺何嘗不知道這些。
他看向宋叔,“那要不,你去?”
宋叔閉嘴了。
家裡那位祖宗,連老爺都管不住,一出去玩兒就彷彿脫韁的野馬。
哪裡是他一個管家說勸回來就勸回來的?
——
宋叔給二門上的婆子傳話,婆子把話帶到了晚香居。
喬九纓正在吃早飯。
她知道霍隨一早就出了門,但沒想到是被狐朋狗友給叫出去了。
更沒想到霍老爺會把抓霍隨的重任交給她。
喬九纓倒是無所謂,正巧她也好久沒出去逛逛了。
“老爺真的放心讓我去抓人嗎?”
喬九纓看著那婆子說:“我抓人的方式可不一般。”
婆子忙點頭,“老爺說了,只要能讓大爺收心回家安分讀書,不論大奶奶用什麼法子都行。”
霍老爺顯然是一早就料準了她的反應,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喬九纓點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來人,變裝!”
——
“不是霍兄,我還以為外面造你謠言瞎傳的呢,你還真把騎豬撞你的那個女人給娶了?”
“正常情況下,霍兄怎麼可能會娶她?依我看,八成是霍兄腦子出問題了。”
“胡說!我們霍兄要腦子有城府,要城府有才華,要才華有美貌的,怎麼就不能是喬家女賴上他,非他不嫁了?”
“……”
城東最大的酒樓廣聚齋內,此時正抱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的,是霍隨的三位損友。
按發言順序分別是欽天監府崔淮、國舅府李沐言、通政使府陸寅。
陸寅望向霍隨,笑得賤兮兮。
“難怪最近老見不著霍兄,原來是揹著兄弟們偷偷成了家,這不自罰三杯,說不過去吧?”
聽到這話,崔淮和李沐言也紛紛看了過來。
霍隨不緊不慢地抬起酒壺給自已滿上,然後端起酒杯衝著三人一敬。
“自罰之前,我先把遲來的喜酒敬了,那麼我和我夫人的新婚賀禮,你們打算何時補上?”
“……”
三人笑不出來了。
自已的光棍固然可怕,但兄弟的脫單更令人揪心。
他們四人背後的家族在京都城裡都算有頭有臉的。
無奈因著幾人不學無術臭名昭著,門當戶對的人家都不願把女兒嫁過來跳火坑。
門不當戶不對的,要麼他們高攀不起,要麼對方高攀不起。
以至於全都到了適婚年齡,還全都無人問津。
平日裡,霍隨是他們四人中萬人嫌的翹楚。
霍隨出身書香門第,天生一副魅惑眾生的皮相,卻實則胸無點墨玩世不恭。
大概是這張臉攻擊性太強,一眼看上去像個風流成性的浪蕩子。
以至於不論男女,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覺得他是個成日裡眠花宿柳的人,不值得女兒家託付終生。
實際上,李沐言他們三人是最清楚的。
霍隨紈絝歸紈絝,那紙醉金迷的煙花柳巷,他從來不去。
兄弟多年,他們也沒見霍隨身邊有過什麼女人。
比起美人,霍隨好像對賭坊裡的銀子更感興趣。
但儘管如此,霍隨瞞著眾人偷偷娶媳婦兒這事也不能輕易揭過。
崔淮想找回點面子。
“霍兄,我可聽說了,喬家那位三小姐瘋瘋癲癲的,你確定以你的性子能受得了這樣的媳婦兒?”
霍隨慢悠悠喝下一口酒,面上雲淡風輕,實際上暗地裡已經開啟頭腦風暴,絞盡腦汁去扒拉喬九纓的優點。
最終總結出來一點。
“我媳婦兒好看。”
崔淮:“……”
李沐言不服氣,“可她堂堂伯府千金,竟然騎豬上街拋頭露面,簡直沒有一點閨閣小姐應有的修養。”
霍隨:“我媳婦兒好看。”
李沐言:“…………”
最終,李沐言和崔淮向陸寅投去滿是希冀的眼神,希望他能挫一挫霍隨這廝的王八之氣。
陸寅果然不失所望,開口直擊要點。
“她那日敢騎豬,來日就敢騎你!”
霍隨雷打不動:“我媳婦兒好看。”
陸寅:“………………”
“不是哥們。”
李沐言氣笑了,一句“光好看有什麼用,能有你好看嗎”還沒問出口。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蒼老的,傷心欲絕的哭喊。
“霍大公子不是跟我說你夫人是個母老虎,今日要回去休了她娶我過門的嗎?現在竟然在兄弟面前一個勁誇她,你騙得我好苦哇!”
李沐言等人虎軀一震,回頭就見門口站著個頭發花白衣著樸素的老太。
那老太正紅著眼看著霍隨,哭得撕心裂肺,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崔淮、陸寅、李沐言:“不是……啊……這……”
霍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