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念夕醒後，君九念去看了他一眼，就被朝中的事叫走了。忙了幾天之後的一個晚上，再次來到未央宮。

念夕脖子上仍然纏著紗布，氣色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

君九念躺在床上慢慢入睡前，身旁的念夕卻忽然攀了過來。

君九念攥了攥他的手，“睡吧。”

“皇上，讓郎服侍您吧。皇上不用辛苦，郎來……”

念夕掀開被子，跪在君九念腰邊，慢慢俯身下去。

他的動作很柔，有些熱，但很舒服。

君九念睜開眼睛，撫摸著他的頭髮。

念夕認真細緻地服侍君九唸到入睡，穿上衣衫坐在床邊，觸碰君九唸的睡顏，然後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他獨自出門，到未央宮外的池水邊站了片刻，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他沒有掙扎，很快沒入水中，池水闖入他的口鼻，窒息的感覺席捲而至。

他閉上眼睛，安靜等待死亡的來臨。

忽然，又有人躍入水中，念夕的腰肢被人攬住，下一刻，君九念把他撈出了水面。

念夕本能地大口呼吸。

“你要幹什麼，想死？你知道為了救你多少人付出多少心血嗎，你就這樣去死？”

君九念很惱火，攬著他的力氣很大。

“皇上……我該怎麼活下去？我一閉上眼，就是那天在那麼多人眼前被羞辱……我要怎麼活，怎麼活……”念夕泣不成聲。

“那你就要去死嗎？你怕那些人多嘴，朕把她們全都殺了！”

“不……她們憑什麼因為我一個人就要去死……可我的命已經是如此下賤，活著就是繼續被人羞辱，皇上，郎只是一個花侍，能服侍皇上，本就是高攀。而她們都是在提醒我，無論是您的寵愛還是貴郎的待遇，這些本就不是我配擁有的……”

君九念越聽越憤怒，“好，你想死是吧，朕和你一起死！”

君九念不顧念夕的驚異與反抗，抓住他的胳膊，拉著他沉入水中。

念夕拼命掙扎，瘋狂搖頭，企圖帶著君九念離開水裡。

“不……唔……”念夕想開口說話，卻嗆了水，面色難看。

君九念抱著他浮出水面，游到了岸邊。

“咳咳咳……咳咳……”

君九念想撫摸他的背幫他順氣，可念夕趁其不備又想跳進水裡。

君九念一把將他抓回來，狠狠抽了他一個巴掌。

念夕被她打得嘴角滲血，他捂著臉，小聲抽泣。

“咳咳……”君九念氣血上衝，胸口悶堵，捂著胸口咳嗽。

“皇上！”念夕連忙抓住君九念，卻被她一巴掌甩開。

“滾開。”

“皇上……”念夕眼眶溼潤，“皇上……”

“要死就出去死，別死在朕的皇宮裡。”

君九念怒然起身，準備離開，卻忽然被人從背後抱住。

身後不斷傳來那人的哭聲，他身上也在不停發抖。

君九念：“你以為你死了，就能解脫嗎？朕不會給你立碑，不會給你保留名分，朕會很快忘了你。多年以後，只有寥寥幾人記得，這個宮裡曾有一個被當眾脫了衣服的宮郎，羞愧難當，跳河自盡。”

“皇上……”念夕哭得更加崩潰。

“安洲已經易主，朕也嚴懲了顏寧。榮華宮裡的人都親眼所見，以後也沒有人敢多嘴。如果你活著，再也不會有人欺凌你，可你要是死了，朕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不論是這一次，還是上一次。”

“皇上……”念夕鬆開她，緩緩滑下去，跪在地上。

君九念轉身看他。

“是誰把你兩次從傅鳶手裡救出來，是誰給你了名字，又是誰拼死帶你回總舵，保住一條性命。你以為，如果你死了，到底是在懲罰誰？”

君九念半蹲下去，掐住他的下巴。

“你為什麼這麼自私？”

念夕透過淚水看她。她的語氣明明很兇，眼中卻好像帶著一絲懇求。

念夕以為自已看錯了，他擦了擦淚水，努力去看她。

君九念已經閉上雙眼，低著頭，也放開了他。

“念夕，好好陪在朕身邊。別再折磨朕了。”

君九念身上還在滴著水，看起來有些狼狽，更多的卻是疲憊不堪。

“朕不想身居高位後，就真的成為孤家寡人。”

念夕像是大夢初醒般從自已的世界裡抽離出來。

他不知道君九念遠在梧州時，聽到自已在宮裡自殺的訊息是怎樣的寢食難安，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連夜回京。而他活過來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要跟君九念永遠的告別。

君九念是天子，是整個歡都國的統領者，一個高高在上、被萬民俯首的女人，此時卻在自已的眼前一遍遍懇求，別走，陪著我。

念夕哭著抱住她，緊緊抱著。

“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對不起……”

君九念心中是難言的苦澀。

“皇上，原諒郎……郎再也不做傻事了，您別生郎的氣好嗎皇上……”

念夕的傷口後知後覺地疼了起來，他低頭捂著脖子，痛苦地喘息著。

君九念拿開他的手，把溼透的紗布解下，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被池水一浸，只怕還會感染。

“活該。”君九念說。

但下一刻她就把念夕抱了起來，朝未央宮走去。

念夕伸手攬住她的脖子，緊緊貼在她懷裡。

回到屋裡，兩人都換了乾淨衣服，君九念親自給念夕處理傷口。

“朕過兩天還要出宮，辦完事才能回來。朕派人把鳶尾從濟州接來了，讓它陪著你吧。”

“鳶尾？是王府裡那隻白色的大犬嗎？”

“嗯。它應該很喜歡你，你剛進府那天，就在你身邊蹭。當時你昏迷著。”

“郎一定好好養著它。”念夕和君九念保證。

君九念摸了摸他的頭，把他拉過來吻了一下。

“睡覺。”

君九念抱著念夕鑽進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