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是要回公司嗎？”

夜瀟看了一眼從上車後就一直垂著腦袋的人，這才出聲，“回茗院。”

宋時愣了一瞬，茗院是夜瀟的公寓，從未帶過任何女性去，宋時猶豫著出聲，“可唐小姐……”

夜瀟不冷不淡地看了宋時一眼，不怒自威，“宋時。”

宋時立刻低頭，“是我多嘴了。”

車子發動後，唐明月仍舊低著頭，她不說話，也沒哭，安靜的不像話。

夜瀟突然就想起了當年，那個雙目失明坐在輪椅的小姑娘，也是這樣一般，安靜地坐在輪椅上，沐浴著陽光，卻低著頭，因為，她看不到陽光。

夜瀟忽然心疼了一下，把自己的外套蓋在了她的雙膝上。

唐明月驚彈了一下，像是回過了神，再抬起頭時，眼裡的難過都被她盡數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盈盈笑意。

“謝謝小舅舅！”

夜瀟看著她燦爛的笑，忽然出聲，“疼嗎？”

唐明月啊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隨意地揮了揮手，“一點都不疼！我從小到大沒少捱打，這算什麼。”

夜瀟倒是也配合她，“為什麼捱打？”

說到這個，唐明月難得眼裡多了幾分侷促。

為什麼捱打？那可是有的說了，怕是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不過唐明月挑了幾件她印象深刻的事說。

她記憶最深的一次就是她把偷偷溜進書房唐九洲的電腦包開啟，然後把電腦給藏起來，把家裡的平頂鍋塞了進去。

唐九洲第二天開會的時候，偌大的會議室，看著他站在投影儀前拿了個平頂鍋出來。

那時候的唐九洲剛畢業，唐青山只給了他一個小組長的位置歷練，那是他跟進了很久的一個專案的彙報會議，所有人都等著看成果，也知道這次會議後唐九洲的能力會得到公司高層的認同。

唐九洲當時愣住了，可他一慣行事沉穩，很快就猜到了是怎麼回事，索性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鍋塞了回去。

在眾人忍笑的表情中，淡定地道歉，最後沒有用電腦，單純看著口述彙報了工作。

唐九洲工作做的充足，公司的高層會後對唐青山一個勁地誇讚，虎父無犬子。

唐青山也就現在把公司交給唐九洲，自己退休做甩手掌櫃，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顧家，可公司正式交給唐九洲之前，他也是個厲害的人物，不然，唐家哪能在風起雲湧的商場立足。

回家後，唐青山沒罰罪魁禍首唐明月，反而教訓了唐九洲好一通。

原因是他做事不夠嚴謹，在商場上，容不得一絲差錯，這次是他運氣好，能夠及時止損。

後來唐九洲還因此被外派到子公司，流放了一年才回來。說是流放，唐九洲的確學習了不少東西，一回唐氏，就拿下了個上億的合同。唐青山也就開始考慮自己退休養老的事宜。

話說，唐九洲倒是沒責怪唐明月，只是跟她講道理，告訴她調皮要有個限度。不可以在哥哥工作的事上搗亂。

唐明月也聽到了爸爸教訓唐九洲的話，哭著跟唐九洲道歉。

“哈哈哈！”

唐明月一想到一身西裝的唐九洲當著滿屋子人的面從電腦包掏出來個平頂鍋的場面，就樂的不行。儘管她已經笑了無數次，可還是笑不夠。

她總是在想，她哥哥到底有沒有覺得尷尬。

見夜瀟一直沒出聲，唐明月疑惑，“不好笑嗎？”

夜瀟面無表情地回覆，“好笑。”

“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

“笑容應該是這樣的！”唐明月眉眼彎彎，笑的時候還露出了兩顆虎牙。

夜瀟不自覺揚了揚嘴角，車子疾馳在路上，夕陽西下，落日餘暉透過車窗照在他的身上，夜瀟逆著光影，連眼神都被那光輝渲染得溫柔。

唐明月一時看迷了雙眼。

此刻她只想到了一個詞，如沐春風。

原來，真的能有人，把清冷和溫柔詮釋得那樣真切。

唐明月本來就是個外貌協會，後來有一天，她回頭想想，自己是在哪一刻動的心，她想，說不清楚具體是哪一刻，可她確定，這一刻，她心跳漏了半拍。

霍凌峰把她的眼神盡收眼底，他倒是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張臉這麼有用。

唐明月回過神之後，立刻收回了視線，心裡默默鄙視自己被美色所惑，他再好看，也不是她能拿捏的住的。

她還是適合找個叫她姐姐的小奶狗，至於夜瀟這樣的老狼狗，她實在無福消受，也沒那個膽子。

“你呢，你小時候沒有做過什麼壞事？”

霍凌峰歪頭想了一下，“小時候覺得家教老師太囉嗦，把他嚇走了算嗎？”

唐明月來了興致，“你怎麼嚇的？”

“我跟他說我家裡養了只狼，專門咬陌生人。”

唐明月樂了，“你還不如直接說你會咬人，哈哈哈！”

空氣安靜了幾秒。

唐明月立刻捂住嘴，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那家教老師膽子也太小了點，這年頭誰家還養狼啊？”

“沒騙你，老宅的那隻狼五年前剛送走。”

唐明月聞言默默坐的離夜瀟遠了點。

連狼都敢養的人，怕不是比狼還要可怕！

夜瀟看著她那後退的動作，眼裡閃過一抹失落，“怎麼，怕了？”

“才沒有呢！不就是狼，有什麼好怕的。”唐明月坐直了身體，還揚了揚頭，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繼續問道，“這就是你口中的幹了壞事？”

夜瀟點頭，那也是他當時年紀小沒什麼自控力，又覺得煩，所以就把人照顧嚇走了。

唐明月疑惑，“真的沒了？

你……這童年得多無聊啊？”

夜瀟疑惑，“無聊？”

“是啊？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沒有經歷過棍棒的童年是不完整的。你……”唐明月看了一眼夜瀟，自顧自地想，他這樣的人，大概是從小優秀到大，肯定一直都是活在家長口中的那種隔壁家的孩子。

即使是哥哥這麼自律的人，小時候也難免做了些調皮的事情。可夜瀟做過的最離經叛道的事，用離經叛道這個詞都是嚴重了，就那事跟她做的那些壞事比較起來，簡直都不叫事。

可是，一個人如果連童年都是那樣中規中矩，一直活在各種條條框框之下，那他的童年該有多無趣啊？

想到這，唐明月突然覺得心裡悶悶的。

她似乎也能理解他身上的那股子處變不驚，又凌氣逼人的氣質了。

這一刻，唐明月覺得，她好像也沒覺得他有多可怕了。

唐明月開啟窗戶透了口氣，然後疑惑地問道，“欸，這不是去公司的啊？”

夜瀟回覆，“這是去我家的路。”

唐明月眼睛都圓了，去夜瀟的家？就是他的茗院？她只聽外公提起過。

可是，這個時間點……

“小舅舅，要不我還是回公司吧？”

夜瀟看著她，“公司沒有能讓你睡覺的地方。”

唐明月疑惑，“你那辦公室不是有個小臥室嗎？”

夜瀟這次低低笑了一下，睨了他一眼，“那是我的私人空間，那張床，除了我，只有我未來的夜太太可以睡，怎麼，你要睡嗎？”

唐明月立刻搖頭，“不……不必了……”

“送你回唐家，還有去我家，你自己選一個。”

現在的唐明月自然是不想回唐家的，考慮再三，唐明月妥協了一般，“那還是去你家吧。”

夜瀟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嘴角噙著笑意。

正在開車的宋時，想說什麼，又不敢出聲。

那茗院……總裁真的要帶唐小姐去嗎？

唐明月也沒什麼好怕的，畢竟，哥哥說了，他喜歡男人！

想起自己還欠夜瀟的那9990，唐明月期待地問出聲，“對了，小舅舅，我給你打掃衛生，有工資的嘛？”

夜瀟點頭，“這是自然。”

唐明月笑著更深，“那我月薪有多少呀？”

“一百萬。”

“多少？”

“一百萬。”

唐明月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您指的說年薪吧？”

“月薪。”

唐明月嚥了咽口水，她一個打掃衛生的，月薪給她百萬？給大佬幹活工資都是這麼高的嗎？

那得多少個零啊？

不愧是大佬，簡直配享太廟啊！！

不過，“是不是有點太多了啊？”

夜瀟挑眉，“月薪百萬，可是有要求的。如果你哪點做的不好，是要扣工資的。”

唐明月立刻點頭，“那是自然，您放心！我一定爭取不犯錯！！”

就算犯了錯，她也不怕，有一百萬呢，可以慢慢扣。

可是很快唐明月就笑不出來，這工資高，扣的也多，為什麼犯個小錯就要扣十萬啊！！

這一個月下來，她不僅沒掙到錢還要倒貼了！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唐明月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變成小富婆了，就高興的不行。哎呀，有了這錢，她就可以投資給幽幽，幫助她創業了！！還可以去找小哥哥了！！

不過，唐明月有些好奇，宋時的工資有多少。

直覺告訴她，肯定少不了。宋時手腕上的那隻表，價值不菲，一看就是工資不低。

一想到即將有一百萬了，唐明月覺得自己的腿似乎都不疼了，還很殷勤地給夜瀟吹了吹胳膊，一副狗腿的模樣，夜瀟失笑，他的小姑娘還真是可愛。

唐明月十分狗腿地笑著看向夜瀟，“謝謝小舅舅！小舅舅真好！”

夜瀟聽到小舅舅這個稱呼就覺得刺耳，也知道她是故意這麼叫的，“叫得這麼順口，就真的這麼想當我外甥媳婦？”

夜瀟現在就是唐明月眼裡的金大腿，什麼恩怨情仇的，現在都被那月薪百萬給抹平了。

“您說的對，我和沈墨還沒結婚，這麼叫也不合適，那您說我要怎麼稱呼您？”

夜瀟看著她前後兩副面孔，小幅度搖了搖頭，“你隨意。”

唐明月歪頭想了一下，“夜先生？”

這麼陌生的稱呼，夜瀟自然不喜歡，唐明月自己也搖了搖頭，“好像不太好。”

“夜哥哥？”

夜瀟聽到這個稱呼，捻著佛珠的手輕顫了一下，看著唐明月的眼神暗了幾分，唐明月看不懂他那眼神什麼意思，以為他是不喜歡，就自顧自地開口，“不行，你輩分在那裡呢，可不能亂了輩分。”

“要不，叫您夜總？”

夜瀟眼裡的情緒收了回去，看著唐明月忍笑的樣子，問出聲，“你笑什麼？”

唐明月肩膀聳動著，咬著唇還是沒忍住，“夜總……會……哈哈哈……”

夜瀟：……

正在開車的宋時也沒忍住笑了一聲，唐小姐，您這麼會取名字，不要命啦？

夜瀟抬手揉了揉眉心，夜總會？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這個。可他還能怎麼辦，只能寵著了。

唐明月笑夠了，似乎也覺得不妥，看著夜瀟那一臉無奈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我剛才開玩笑的。這樣，我叫您老闆怎麼樣？這樣既然顯示了您的身份，又沒亂了輩分！怎麼，我聰明吧？”

夜瀟回味了一下這個稱呼，覺得似乎也不錯，反正別叫他夜總會他就滿意了，於是看著唐明月出聲，“嗯，真是個大聰明。”

唐明月默了兩秒，怎麼感覺，不像是在誇她呢？

開車的宋時再次笑了一聲，不過很短暫的一聲。

唐明月這下也知道夜瀟剛才那話不是在誇她了。

夜瀟這時出聲，“他有病，別理他。”

唐明月啊了一聲，聽到正在開車的宋時出聲，“是的，唐小姐，我有病，您不用理我。”

唐明月：……

默默心疼了宋時一秒鐘，剩下五十九秒用來嘲笑他。只能說，錢難掙……這年頭，掙個錢真不容易。

回到茗院的時候，醫生已經等在了門口，宋時走之前，猶豫再三，還是在夜瀟耳邊小聲開口，“總裁，唐小姐還小，您……剋制點。”

夜瀟輕飄飄掃了宋時一眼，“你想去挖煤了？”

宋時立刻搖頭，拿著車鑰匙十分麻溜地滾了。

夜瀟把人帶進了臥室，唐明月看了一眼，立刻搖頭，“不行，我不能睡這裡。”

夜瀟脫了西裝外套，露出裡面的馬甲和白襯衫，一邊松領帶，似乎不是很舒服的樣子，“我家裡除了臥室的床，就只有書房有床了，你想睡書房？”

書房還是很私密的地方，什麼重要的檔案啊都在，唐明月自然不會去。

可是，她一個女孩子，怎麼能睡男人的床呢？而且，還是夜瀟的床。

見她猶豫，夜瀟繼續出聲，“放心，床單今早剛換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可沒有嫌棄您！我就是……”唐明月咬了咬唇。

夜瀟饒有興致地等著她接下來的話，微微彎腰，和她平視，“你只是怎麼？”

“哎呀，我害羞……”

耳邊是一聲低笑，唐明月臉都紅了，抬起頭瞪著他，“你笑什麼？”

夜瀟繼續笑，“害羞這個詞，從你口中說出來我還是挺意外的。”

唐明月氣的小臉氣鼓鼓的，雙手叉腰，“你什麼意思啊？我不能害羞啊？”

夜瀟一本正經地點頭，“能。”

唐明月：……

“姓夜的！你不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