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嬪站在桌旁躊躇了許久,才伸出手將信箋開啟,她顫著聲音唸到:
“心為紅塵擾,行悔夜悽恍。
終知當時錯,淚落滿衣裳。
掛幡祈清風,願卿勿自傷。
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
話音剛落,兩行清淚就從她眼中滾落。
玫嬪攥緊了手中的信箋,伏著桌案,久久無法起身,她用掌根一下下的捶著胸口,殿中也隱約響起她壓抑著的哽咽聲,微風輕撫著窗臺上的玫瑰,可花瓣卻似不堪重負般隨風散落…
等再次起身時,臉上已掛滿淚痕,她倚在桌邊,眼前又浮現出嘉嬪日日圍在她身邊的影子,愁腸已斷無由醉,眉間心上,先成淚…
難道宮裡的女人終究逃不過算計與爭鬥?人前姐姐妹妹的叫著,可背後卻都藏著見不得光的心思?都說這紫禁城是天下最尊貴的地方,可一輩子只能做一隻被豢養在華麗牢籠中與他人爭食的金絲鳥就真的那麼好嗎?
玫嬪抹乾淨了臉上的眼淚,開口喚道:“俗雲,本宮有些餓了,傳膳吧…”
為了自已拼死生下的孩子,她必須打起精神來,當然,也是為了能等到嘉嬪的一個解釋…
啟祥宮中,金玉妍抱著熟睡的四阿哥,手輕輕拍著四阿哥的背,可她的眼神卻時不時的向窗外飄去。
金玉妍本以為事情敗露後壓在自已心中的石頭也能落地,可當她將親手寫的信箋送去永和宮後,反而更加提心吊膽起來,手中的動作也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懷中的四阿哥感覺到不對,瞬間就醒過來哇哇大哭,金玉妍忙回過神來安撫著懷中的小人兒,手上不停的搖晃著,口中也唱著民謠,折騰了好一會兒哭聲才漸漸平息…
她將又睡著了的四阿哥交給乳母,嘆了口氣開口說道:“麗心,也不知道玫嬪那邊兒怎麼樣了,本宮這心裡總是掛念著…”
麗心忙上前安慰道:“娘娘,玫嬪娘娘看了您送的禮物,定會高興的,那月琴可是你花了好長時間才尋來的呢! ”
金玉妍有些喪氣的搖了搖頭,皺著眉吩咐道:“麗心啊,本宮心裡實在擔憂,你替本宮去趟永和宮看看吧?”
麗心連聲應是,正要退下時,金玉妍又急急的開口喚道:“ 麗心,你去給玫嬪裝上一盒玫瑰酥酪,她最喜歡吃這個了。”
等麗心走後,金玉妍的心更是翻騰了起來,她在殿內坐立不安,迫切的想要快點知道玫嬪的訊息。
她一想到玫嬪或憔悴、或悲憤的樣子,心裡就煎熬不已,索性就起身走到了正殿門口,倚著門框等待麗心回來…
永和宮中,五阿哥在玫嬪懷裡啼哭不止,玫嬪心疼起身將五阿哥兜在懷中哄著:“孩兒不哭,額娘在哦,額娘給你做個小老虎好不好?”
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玫嬪一抬眼,便看到俗雲領著麗心走了進來。
麗心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給玫嬪娘娘請安,我們娘娘聽說您近日心緒不佳,實在是擔心的緊,所以託奴婢過來看看您。”
玫嬪愣了一瞬,她哄著懷裡的五阿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開口說道:“麗心啊,本宮沒什麼事,只是阿哥有些愛哭,故而累到了…”
麗心忙笑著開口哄道:“玫嬪娘娘,您不知道,剛剛四阿哥在啟祥宮也哭了一場,這是他們兄弟倆有緣呢,您跟嘉嬪娘娘親如姐妹,生下的阿哥也是心連著心~”
玫嬪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聲音中也帶著些不明的意味:“麗心,嘉嬪不是才送過禮物過來嗎?怎的又讓你來探望?本宮命好,哪會那麼容易就出事呢?”
麗心總感覺玫嬪的話有些不對,可她又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想著玫嘉二人一向和睦,便覺得定是自已多心了。
她笑著回道:“玫嬪娘娘,那禮物是俗雲姑娘從啟祥宮搬過來的,咱們娘娘因著不得出門,所以老掛念著您的情況,又聽說您最近食不下咽,心中更是焦急…
這不,娘娘讓奴婢前來探望,還帶了您最喜歡的玫瑰酥酪,希望藉此能讓娘娘多吃兩口,這樣才能養好身子呀。”
玫嬪低下頭,眼神暗了一瞬,才嘆著氣說道:“麗心,太醫說讓本宮心緒低迷、夜不安枕,這段時間吃甜食恐會傷身,這酥酪你還是帶回去吧,放在永和宮也是浪費了。”
聽著玫嬪滿是疏離的話,麗心有些不知所措,看著玫嬪只顧著低頭哄五阿哥,麗心只好默默行禮退出正殿。
待麗心走後,玫嬪終於鬆了口氣,她抱著懷中的小兒坐到了床上,目光有些失神的望著啟祥宮的方向,俗雲看到玫嬪又在發呆,忙上前輕聲喚道:“娘娘,阿哥到了該餵奶的時候了,您也再吃點東西吧?”
玫嬪的肩膀像洩了氣一般垂了下來,她將五阿哥遞給俗雲後說道:“俗雲,本宮餓了自會叫你,你將五阿哥帶給乳母吧,本宮累了,想躺一會。”
聽著俗雲遠去的腳步聲,玫嬪側躺著身子,眼淚順著臉頰就落到了枕頭上:嘉嬪姐姐,若你真做了不可饒恕的錯事,我與你日後又該如何相處啊…
金玉妍倚在正殿門口眺望著啟祥宮的宮門,硃紅色的木門框都印上了她手心的汗水,終於,麗心的身影出現在視線內,她心中一喜,可下一秒就看到了麗心手中原封不動的食盒…
待麗心走到跟前,金玉妍急忙扶著麗心的手,又坐到了殿內窗前,她帶著些期盼的問道:“麗心,玫嬪可說了什麼?這酥酪她沒有嘗一口嗎?”
麗心低著頭,小聲回道:“娘娘,玫嬪娘娘說她很好,讓您不用太過掛心,又說太醫不讓她吃甜食,怕傷身體,所以就讓奴婢將這玫瑰酥酪給帶回來了…”
金玉妍的心陡然沉到谷底,玫嬪妹妹這話哪是不敢吃甜食啊,分明是不敢吃自已送去的甜食… 自已犯下了錯,可這些時日與玫嬪的交情做不得假,到底該如何向她解釋呢…
斜倚朱窗,窗外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金玉妍撐著頭看著啟祥宮外潮溼的一片,雨漸漸大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窗戶沒關好,金玉妍的臉上一涼,竟灑上了了點點水珠。
有道是:一個是枕邊淚,一邊是階前雨,隔著朱牆滴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