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說笑笑將第二道所有人的藥都煎好了,沈卿懷拿過皇后娘娘那一份準備離開,孫太醫瞧著沈卿懷要走,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
“皇后娘娘病情特殊,你還需仔細盯著,有任何情況立刻差人來報”孫太醫此刻收起臉上的笑容囑咐道。
沈卿懷點頭,又想起一事“殷漓的情況,還望孫太醫能···”
孫太醫抬手打斷沈卿懷說的話“這我知道,若不是她們二人,我們也未必能發現這藥方的用處,我雖然人微言輕,卻也能在朝堂之上說上幾句話,那些個頑固老臣,會賣我個薄面”
沈卿懷聽完孫太醫這麼講也就放心了,拿著藥回清淤宮的路上,時不時抬頭望著月亮,沈卿懷沒瞧見的是,從前兩日開始,這宮內的屋頂上就常有人注視著大家的一舉一動。
簡逾順著線索找,總算是查出來些端倪,立刻傳書給在傾雲城的劉岫白,讓他拿著自己的令牌啟動風煙,這是江湖上流傳下來的一個情報組,風煙的人不多,但各個身有所長。
世道上常說的神秘組織指的就是風煙,平常風煙裡的人不聚在一處,只有得到召集的訊息時,眾人才會到一處匯合。
而簡逾,在做將軍前,便是這風煙的人。
風煙不為朝廷辦事,卻為簡逾破了這個例,不單單是因為簡逾是掌權人,而是因為大家信得過簡逾。
劉岫白從風煙得到訊息後,立刻著人傳給簡逾,原本該由風煙內的人親自傳遞的,可那些人嫌麻煩,辦完事就不見人影了。
簡逾這才得知,秋獵過後謝琛一行人並未回到傲雛國,而是去了繁城,謝琛到達當日,殷漓便啟程來了浮景,幾日後謝琛又從繁城出來,假意從傲雛到傾雲城尋兇獸。
這在繁城的期間,謝琛則是住在殷城主府外的驛站,看樣子並未有什麼可疑之處。
風煙的人還探到,傲雛國當今皇上欲立謝翊為太子,卻遭群臣反對,氣的接連兩日聲稱身體有恙未開朝,可就算這樣,群臣依舊未鬆口,待到開朝那日,眾人上書只為一件事,那便是謝翊從未有過任何功績,這樣的人,絕不可立為太子。
傲雛國傳位本就更看重嫡子與功績,其餘一概不論,而謝翊只佔了嫡子這一個罷了,要功績沒功績,要人心,他成日裡只讀那聖賢書,四處遊山玩水,哪裡來的人心?
傲雛國的皇上現在就算是再想傳位與他都無法,倒不如給謝琛,除了庶子身份,謝琛是最最獲得大家青睞的人,若是傲雛的皇上便要把這位子傳給自己的血脈,那便只能提攜謝琛了。
可現在的情況是,傲雛皇上壓根就看不上謝琛的身份,他寧願費盡心思給謝翊找事兒做,儘快建立威信,哪怕把身旁的左膀右臂撥給謝翊驅使,也不願瞧他這個庶子一眼。
謝琛早已對這個父親的態度習慣了,自謝翊生下來起,謝琛便從未再感受到一絲父愛,可儘管如此,謝琛小時候也常帶著謝翊去玩,盡心盡力的照顧這個弟弟。
一名男子穿著夜行衣,從視窗處翻進來,謝琛在桌前練字,他知道有人來了,卻也不抬頭看,只顧著手下的字。
“主人”男子聲音低沉開口道。
“繁城還由謝小公子守著,所有排布都已安排妥當”
謝琛依舊執筆寫著,最後一字落筆,謝琛才坐下抬頭瞧身前站著的人。
“訊息可是漏出去了?”謝翊微微抬眸,眼神鋒利,身邊的氣場瞬間冷了下來。
男子一愣,有些結巴“都,都已處理妥當,祁梟國查不出什麼”
謝琛勾起嘴角,嘴裡輕飄飄的道一句“蠢貨”
男子聽聞謝琛這般說話,頭埋的更低,依舊保持著抱拳的姿勢。
“你這般做,只會引得祁梟國更加警惕懷疑,罷了,這件事不重要,聽聞浮景研究出來瞭解藥,你可得到訊息?”謝琛語氣慵懶,似乎對這件事並不在意,直接岔開話題。
“浮景暗探來報,是沈丞相之女與太醫院的孫太醫研製出的”而後男子微微抬頭“公子可需要···?”
謝琛在聽聞男子這般說後,倒是有些驚訝,饒有興趣的笑道“無礙,浮景已無用處”
謝琛話鋒一轉“嘶,那殷城主過得可還好?”
“殷城主有謝小公子帶領著的血命軍守著,斷然不會好過”
“只不過近日發現,南境駐守的將軍似乎發覺繁城有異樣,恐怕會報給浮景皇帝”
謝琛眼睛微眯,神色暗了“簡逾”
“需要出手嗎?”男子看出謝琛的情緒波動問道。
“不用,任他怎麼做,祁梟國現如今情況如何?”
“主城與宮內皆已淪陷,浮景派去的人,也已倒下一位”
“好,好啊,這場戲,唱不久了”謝琛拿起自己方才寫的字觀賞。
“公子,望魂嶺的那位近日有些不安分了”
謝琛收起方才寫好的字“不用管,她鬧不出什麼,我明日去天凝山一趟,你回去守好繁城,有事即時傳書給我”
宋玄知很快就得到浮景傳來的訊息,沈卿懷與孫太醫配的藥已經漸漸的起了效果,可祁梟國的潰火疫似乎與浮景的不同,宋玄知在那藥方的基礎上再添了幾味草藥,患者喝下後先前還能有所緩解,不出三個時辰又回到老樣子,因潰火疫去世的人越來越多,大家似乎都沒了精神,成日裡癱在床上不吃飯也不喝水。
宋玄知才解了張慈恩那次試藥的毒,還不敢隨便改動方子,只得以最穩妥地方法去煎藥,宋玄知坐在藥爐旁拿著扇子發呆,忽然回想起往日與張慈恩拌嘴的情形,不自覺的眼睛微酸,正入神的時候,屋內傳來一聲什麼東西打碎的聲音,宋玄知放下扇子連忙向屋內跑去。
等進了屋,眼前的情形讓宋玄知愣在原地,張慈恩頭髮散著,蜷縮在地上,渾身發紅似有要潰爛的跡象,床邊的盆被打翻,裡面清洗過口布上血漬的水撒了一地,張慈恩嘴角還留有血跡。
宋玄知慌了,連忙上前將他扶起“哥!”
宋玄知捧著張慈恩的臉,將臉上的頭髮掖在耳後,又用手撫去嘴角的血,宋玄知手都在抖,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慌張無措。
張慈恩想要抬手握住宋玄知,卻怎麼樣也使不上力,他想開口安撫,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這樣任由宋玄知抱著。
雲苓瞧見藥房沒人,只好往裡走,在屋門口聽見有動靜,便探頭往裡看,當看見張慈恩身旁全是血,滿身潰紅,被宋玄知環抱在懷裡時愣住了。
雲苓連忙走向前,拿起張慈恩的手把脈,這不把脈還好,一把脈便得知,現在情況有多糟糕。
雲苓顧不得那麼多,轉身去拿桌上的水,又從衣袋裡拿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藥丸,正要餵給張慈恩,卻被宋玄知抓住手腕。
“這是什麼?”宋玄知眼睛猩紅,神情有些瘮人。
“轉生丸,你放心,這藥溫和,不會與任何藥性起衝突”雲苓聲音溫柔,她見過太多可怕的面容,宋玄知此時的表情就算再嚇人,她也不怕。
“那,毒呢?”宋玄知聲音哽咽,張慈恩不是因為與藥性相沖才至此,而是因為試藥的毒。
雲苓聽聞此話一愣,她確實不知道,如果是毒的話,這藥是否還能起藥效,不過轉生丸既能從閻王手裡搶人,那一個毒應當也算不得什麼。
雲苓點點頭,宋玄知才鬆手,餵了藥後,二人將張慈恩抬到床上。
“這藥雖能維持一段時間,可越到後面藥性越差,但我們需儘快想辦法才是”
宋玄知沒有說話,看著張慈恩這副模樣,心裡內疚極了,他在想,若是自己以前不貪玩多向師父學習,現如今會不會就不會是這樣的情形。
雲苓此番前來本是有要事與二位商量,可眼前這樣,宋玄知必定聽不進去,雲苓只好留了字條,就離開了。
宮內接到南境的訊息後,整個傾雲城都加緊了巡守,宮內更是嚴苛,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有什麼的大動亂了。
沈卿懷正和孫太醫討論潰火疫的事情,小桔就跑了過來。
沈卿懷見小桔這般,心裡不安的感覺猛然升起
“何事?”沈卿懷凝眉看著小桔。
“祁梟國,女皇,駕崩了”小桔平復著氣息說道。
沈卿懷一愣“你說何事?”
沈卿懷音量有些大,引得旁人都看了過來,小桔跑進來時,便已經讓一旁的人有些注意,原本現在這個時期就很敏感,但凡有什麼風吹草動,大家立刻警覺起來。
小桔沒料到沈卿懷會是這個反應,只好硬著頭皮再說一次“女皇,駕崩了”
眾人聽聞都愣住了,沒一會兒大家就開始討論這個事情,沈卿懷問小桔哪裡得來的訊息,小桔只說,今日散了早朝這訊息便傳了出來,她一開始不信,誰知從一位大臣與旁人談論中親口得知的,這才來告訴沈卿懷。
潰火疫好不容易有所進展,女皇卻在這時駕崩了,祁梟國現在這樣的情形,豈不是會內亂?凜南安該怎麼辦?
沈卿懷整個下午都心不在焉,險些把藥都煎錯了,孫太醫見沈卿懷這樣子只讓她出去散散心,沈卿懷無處可去,隨便逛逛就到了司樂局,往日裡這裡面都是樂師練習奏樂的聲音,如今卻安靜的天上飛過一隻鳥都聽得一清二楚,沈卿懷正要走,身後就傳來了悠揚的樂聲,前奏舒緩,倒頗有些平復心情的功效,沈卿懷在門口坐下想聽完這一曲,聽了些時候,竟然聽出了憂鬱,沈卿懷眼瞧著天色也不早了,準備起身離開,剛要抬腳,忽然有一人從天上落了下來。
“沈小姐,聽曲不給賞錢就走不好吧?”嚴司珩拿著簫將手環抱在胸前。
“方才是你?”沈卿懷覺得驚訝,如今宮內不讓進出,嚴司珩是如何入宮的?
“當然是我了,這種時候誰還敢奏樂啊?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嚴司珩似乎還有些驕傲。
“你就不怕掉腦袋?”沈卿懷撇嘴反問道。
嚴司珩勾嘴笑,湊到沈卿懷面前語氣極為輕佻“皇帝小兒管不到我”
沈卿懷見嚴司珩此話一出連忙捂上他嘴巴,換做以前沈卿懷只會翻個白眼,和嚴司珩拌幾句嘴便過去了,可現如今她倒是有些擔心了,宮內人多口雜,萬一給誰聽去了,掉腦袋只是分分鐘的事。
嚴司珩進宮是因為現在傾雲城管的嚴,哪裡都不好玩,那幾個從前可以捉弄的現在都不在,司樂局的寶貝樂器多,只好到這來打發時間。
兩人閒聊了幾句後就分開了,沈卿懷去往清淤宮看皇后,聽荷說皇后這兩日要好多了,只是依舊醒不來,孫太醫讓沈卿懷不要心急,既然有好轉只需慢慢等就是了。
沈卿懷給皇后餵了藥後便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守著,今夜的月亮被雲遮住,天空上竟一顆星星都沒有,沈卿懷將披風攏緊,看著院內的景象發呆,皇宮雖大,能做的趣事卻很少,凡事都得講一個規矩,沈卿懷心想剛進宮的時候都快悶死了,現在倒是可以靜下心來。
沈卿懷在院內想找些事情來打發,剛起身便聽見屋內有動靜,沈卿懷轉身迅速向屋內走去,眼瞧著皇后娘娘表情似乎很痛苦,走近蹲在床邊輕聲喚皇后娘娘,沈卿懷拉起皇后的手發覺體溫高的嚇人,再看皇后娘娘,額頭上已經冒了許多細汗,沈卿懷拿起一旁的繡布給皇后擦汗,可剛擦完不久就又冒汗了,沈卿懷叫來聽荷,問現在何時了,離下一道藥還間隔一個時辰,此時屋外下起了細雨,風吹過屋門口,涼意席捲而上。
沈卿懷握著皇后的手,差人去太醫院取藥,並讓人把皇后的情況告訴孫太醫。沈卿懷不停的給皇后擦汗也無濟於事,手心的溫度越來越高,分明就不對勁,可這症狀旁人從未出現過,沈卿懷慌了神,聽荷也在一旁著急,皇后眉頭緊鎖口中唸唸有詞,可沈卿懷根本聽不清皇后在說什麼,下一秒,皇后連咳幾聲,血從嘴裡湧出,濺到被子上。
沈卿懷連忙用繡布去擦。
“藥來了嗎?孫太醫呢?”沈卿懷語氣著急,看著屋內站著一圈的人。
“藥來了!藥來了!”聽荷端著藥跑進來。
沈卿懷往門口看去“孫太醫呢?”
“在門口”聽荷話音剛落,沈卿懷就往大門口跑去。
果不其然,孫太醫被門口守著的侍衛攔住了。
沈卿懷快步走去,厲聲道“我知道你們需遵循皇命,平日裡也不為難你們,可現在是人命關天的時候”
沈卿懷站在宮門內,見侍衛依舊攔著孫太醫,語氣更加硬了幾分“放孫太醫進來!”
兩侍衛相互對視一眼,見沈卿懷這般著急,似乎是真的有要緊的事,便也不再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