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過後,立夏和落落就回去了。夏母也張羅著給兩人算日子,蒼老的臉上洋溢著滿滿幸福,瞧著都年輕了幾分。
兩人都還沒成親,夏驚蟄就開始不回家過夜,好幾夜都膩歪在紀松鶴家裡。
這天早晨剛醒來,就聽見門口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嗓音。
“紀松鶴,你在家嗎?我有事與你說。”
紀松鶴聞聲而出,見是翠翠便開啟門讓她進到院子來。
“翠翠,又是打傢俱嗎?”
翠翠家前幾次打傢俱都是請的他幫忙,紀松鶴習慣性的以為這次也是,所以禮貌地問道。
“那個,松……松鶴哥……我……”翠翠的臉頰染滿了桃紅,手指不停地攪動著衣襬,一副嬌羞小婦人的樣子。
“嗯”
“松鶴哥,那個我喜歡你,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翠翠忽然雙手攥住衣襬,雙眼緊閉,一臉視死如歸地對著紀松鶴大喊了出來,聲音之洪亮,驚得旁邊林子裡飛起了幾隻鳥。
本來就躲在門縫偷聽的夏驚蟄,這會亦是一字不落。
他之前就知道翠翠喜歡紀松鶴,沒想到翠翠這麼快就來告白了。心底有種異樣感覺的同時還有點慶幸,居然還有點點期待。
慶幸的是自已先下手為強了。
期待的是紀松鶴會怎麼回答呢?
剛急著偷聽兩人的聊天,沒顧得上穿鞋。這會兒蹲在門牆邊他緊張得腳趾蜷縮在一起。
他豎起耳朵等待著紀松鶴的回答。
“翠翠,首先謝謝你喜歡我,但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不能和你在一起,不然他會不開心。希望你以後能再找到一個你喜歡的人。”
這話如同一顆驚雷在翠翠的耳旁炸開了,主要是平時就沒見過紀松鶴和哪個女生走的近。
這會兒他說自已有喜歡的人,莫不是敷衍自已的吧。自已模樣也不是很差啊,為啥就沒人喜歡老孃呢?
啊,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王土木才不算呢,他的喜歡老孃才不稀罕呢?
難道自已真的就這麼差才會被王土木那種人喜歡上?
想到這,翠翠的神情不禁落寞了幾分。雖然但是她還是很好奇身為柏山村第一郎君熱門人選的紀松鶴(村裡姑娘私底下評選的)到底喜歡誰。
“啊,真的嗎?我可以問問是誰嗎?”
翠翠是個拿的起放不下的人,若是別人真有心上人,她是不會過多多糾纏的。
但要是沒有,她也不是不可以刻意糾纏一下。雖然說強扭的瓜不甜,但是扭下了自已會快樂啊。哈哈哈哈哈,要真扭不來就算了。
沉浸在自已胡思亂想中的翠翠沒有了剛才的落寞,反而露出了一絲詭笑。
夏驚蟄如果看到的話,一定會讓翠翠去和夏立夏比一下誰的鬼臉更嚇人。
“你想知道嗎?”紀松鶴沒有看注意到翠翠的笑容,反而看向臥室方向,也露出來一絲笑意。
他們的談話一一落到夏驚蟄的耳朵裡,現在別提有多緊張了。
兩人要成親的訊息還沒有放出去,目前只有夏驚蟄的家人和夏路一家知道。雖然村裡人遲早要知道的,但紀松鶴如果現在光明正大地和翠翠說,就預示著最遲今天下午這個訊息就會傳遍整條村子。
夏驚蟄含著手指,上下齒不停地磕著指節,十個腳趾蜷縮在一起,胸膛的心臟就要跳出來似的。
他像等待宣判一樣等待著紀松鶴的回答。
然而外面卻遲遲沒有聲音響起,反而有一股腳步聲漸漸向他靠近。
腳步聲有節奏地傳來,一咚一咚地。夏驚蟄的心臟也隨著這有節奏的律動更加躁動。
夏驚蟄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為了安全他決定先走為上。
身子剛聳到半空中準備溜之大吉,紀松鶴便拐了進來生生把他嚇得再次蹲了下去。
只不過腳掌由剛才的平臥變成現在的用腳趾支撐著踮起腳尖,一隻手扶著木牆,一隻手扶著地板,後背也堪堪貼到木牆邊,仰著頭看來人。
為了避免尷尬,夏驚蟄咧開嘴齜著大牙,一臉無辜地笑著。
“那啥,我……我……哈……哈……哈”
“好吧,算是在偷聽”
夏驚蟄越說聲音越低,頭也隨之低下去露出那節白皙脖頸以及一片若隱若現的肩胛骨。
翠翠看著門邊露出半個身影的紀松鶴,不免有點好奇他為什麼這麼久都不動半步,細細挪著步子淺淺側頭想看清裡面的情景。
而此時的紀松鶴,在其餘兩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眼底幽深盪漾,就快要溢位來了。
“阿蟄”
一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響伴隨著一道陰影一同落了下來。
在夏驚蟄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下巴被挑了起來。下一秒,柔軟且熟悉的觸感傳遍全身,響起顫慄感,夏驚蟄無意識地再次縮緊腳趾,彎起弓背,一副小鹿受驚模樣,這讓人看見了更喜歡欺負他了。
紀松鶴輕輕地往門外彎腰,扶著小人兒的腰不動聲色地往自已身旁帶,唇上的動作也沒有停止。
門外的翠翠單腳站立側身窺探,另一隻腳為了平衡身體的重心被高高舉起,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
在和紀松鶴眼神接觸的那幾秒裡,翠翠堅信那絕對是自已站得最穩的幾秒。也不過一剎那,紀松鶴的身影消失了,翠翠也支撐不住摔了下來發出一聲碰地的悶響。
但是,但是,但是……
剛剛如果不是頭腦發暈導致的煙花繚亂,她看到的就是紀松鶴在和別人接吻?雖然她沒有看清那人的樣子。
紀松鶴像是不經意間被人發現的樣子,只出現了幾秒就縮了回去。眼睛卻是一直在看著翠翠。
翠翠覺得有種……有種是在宣示自已已名草有主的感覺。
“可以嗎?”佔了便宜的人攀到夏驚蟄的耳畔,用自已的胡茬柔柔地摩挲著夏驚蟄的耳廓,輕輕出言。
“我如果說不可以你肯嗎?”夏驚蟄給了紀松鶴一個白眼。
幾聲啞笑從夏驚蟄的右耳穿到了左耳。
“行,那我們出去吧”
紀松鶴緩緩拂起夏驚蟄耳廓旁的幾根碎髮,攬著人兒的後腰就往上扶起。
翠翠已經站了起來正在拍打著自已身上的泥屑,往裡一瞧,紀松鶴的懷裡帶著一個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出現在她的面前。
“夏……夏驚蟄?你……”翠翠已經顧不上身上的泥灰,她已經震驚到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翠……翠翠,早……早上好啊”夏驚蟄已經做好了尷尬的準備,但沒想到會這麼尷尬,剛一出門和翠翠對上視線的時候他都想轉身逃回去了,卻被紀松鶴死死壓住拖了過來。
“介紹一下,夏驚蟄,我的家父,啊不說錯了,應該是童養夫。童養夫仨字紀松鶴還特意咬重了話音。
“擇日我們就完婚,到時記得來喝喜酒啊,翠翠你要不要來給我們家驚蟄當送嫁姑娘”
紀松鶴低著頭眉眼彎彎的看著夏驚蟄,嘴裡發出銀鈴般爽朗的笑聲。
夏驚蟄也仰著頭看他,眼裡都能噴出火了。然後兩人的背後,夏驚蟄正使勁地掐著紀松鶴的後腰想讓他閉嘴。
“哈……哈……哈,這樣啊,祝福你倆啊”察覺到兩人之間曖昧的氛圍,翠翠忍不住想起了剛剛不小心窺到的吻。
應該是不小心的吧。
臘月初,北風颳的狂,太陽也懶得出來值班索性罷班,天氣冷的刺骨。就算穿了棉衣,一出門骨頭還是會冷得打顫。
大冬天的,種不了稻子,水田裡的水也幹了,冒出許多嫩綠的田艾草,一簇簇的甚是惹人憐愛。鼠麴草就像野草一樣,不用管只要是田每年這時候都會長,還是做艾籺的原料,很多農人都好這一口。
這不,雖然是大清早的,田間全都是露水,但也阻擋不了婦人們想要加餐的念頭,個個都跨著個籃子在自家田間裡頭彎著腰摘尖上最嫩的那一簇。
紀松鶴也陪著她娘在田裡頭摘著草尖,雖然摘田艾草多是婦人愛乾的,但是夏驚蟄是個閒不住的,什麼都愛湊一下熱鬧。
主要是他最近在學廚藝,婚期已經定了,就在五月初一。
等以後就是兩個人生活總不能天天回父母家吃飯吧,雖然紀松鶴會做,但是紀松鶴除了農活還有木匠的工作,夏驚蟄想紀松鶴忙完之後就能吃上口熱乎的,而不是忙完之後還要去做飯。
感情是雙向付出的,紀松鶴對他好,他也想對紀松鶴好,他想要和他長久的走下去,就需要雙方都付出努力維護這段關係。
田艾草摘回來,夏驚蟄陪著孃親在院子又挑了一遍,主要是怕混著雜草所以要挑出來。
挑好的田艾草洗好後先焯一遍水,接著撈出來瀝乾水分切碎再用石舂舂成漿後再倒入備好的糯米粉和熟粉當中攪拌搓成團,之後就可以包入備好的餡料打樣,最後就可以放到灶上去燒大火蒸了。
艾籺出爐後,夏母分了兩份讓夏驚蟄拿去分給夏路家和紀松鶴家。夏驚蟄拿著艾籺屁顛屁顛地走了。
果不其然,那天之後夏驚蟄和紀松鶴要成親的訊息就傳遍整條村子。
村裡好多姑娘都為此傷心了好久,但也有個別姑娘表現很不一樣,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了會這樣,一邊又慶幸自已明哲保身不用傷心。
婚期定了下來,紀松鶴也沒閒著,找了媒人一起到夏驚蟄家說親。把成親前的該做的準備都做的足足的,眼下就等五月初一那日的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