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揚帆說完這句話就又繼續看向地磚，地磚還殘留著一點水跡。我一時也說不出話。這段時間我已經把去一中當成家常便飯，以後不用每天趕來趕去是蠻好的，但還是會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就像一場準備已久的盛大演出，演出時固然是最絢麗的時候，可演出過後，就像是煙火燃燒到了頂點之後漸漸熄滅，最終只剩一絲殘留的火星。

看來季揚帆和我也是一樣的想法。

不過我心底還是有點別的不一樣的情緒，原來你也和我一樣，會捨不得。

一陣風吹過，頭頂上青色的楓葉緩緩飄落。末了，我安慰季揚帆：“總還會再見到的，平常微信也可以聯絡啊。雖然不是每天都能見，但起碼週末還可以約著一起玩嘛。”

“而且到那時出去玩，就不用再排練了誒，你說是不是？”我打趣道。

季揚帆被我逗笑了，心情看上去好了一些。“也是，未來總有機會再見的。”

公交車這時開到我們面前，又緩緩停下來，我們又如同第一次逃出去一樣，坐上了最後靠窗的位置。

“還有時間的，要不我們再多呆一會兒吧，”我坐到座位上，突發奇想，“要不這樣吧，我們就一直坐到終點站，怎麼樣？”

“好啊，其實我心裡一直有過這樣的想法，但從來沒有實施過。”季揚帆說著，笑著看我。

公交車開始發車，季揚帆突然遞來了一邊耳機，“要不要聽歌？”他問我。

我接過耳機戴上，裡面傳來悠閒溫柔的音樂。我已經很久沒用有線耳機了，有線耳機的音質還是那麼令人安心。我靠著窗戶，隨著車的顛簸而顛簸，有種安逸的困感。

MP3，有線耳機，公交車上，突然感覺這個場景，特別特別適合拍些青春文藝片。再蒙上一層復古的濾鏡就更有意味了，我一邊坐車一邊胡思亂想著。

黃昏時分，天空上出現了一片一片的粉色晚霞，更遠處還有紫紅色的，和日漸昏黃的天空湊到一起，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派粉紅浪漫的景象。

更稀奇的是這時天上還掛著一輪細細的彎月，月亮在這時是白色的，沒有光亮，看上去十分柔和。

我剛想拍拍季揚帆讓他也看看，轉頭卻發現季揚帆已經閉上了眼睛，睫毛輕顫，頭歪向我這邊，就要歪到我肩膀上了。

應該是快要睡著了吧，我心想。看見他頭歪向我這邊，我有點緊張，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靠上來，萬一真靠上來了我該怎麼辦……我在心裡和自己搏鬥了三百回合，想象出了三百種情景以及該如何應對。

然後還時不時瞟一眼旁邊，觀察季揚帆的動向。

季揚帆看上去越睡越沉，感覺下一秒他就要靠過來了，我心裡開始打鼓，鼓聲咚咚地響。

這時公交車突然一個急剎車，季揚帆被驚醒，“我剛剛......睡著了？”他晃晃腦袋，漸漸從意識模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公交車繼續恢復平穩駕駛，一切都好像沒發生過，我努力平復情緒，想假裝它也沒發生過。

晚霞稍縱即逝，天色慢慢暗下來，月亮此時散發出稀疏但卻靜謐溫柔的光芒，輕輕地，溫和地籠罩著葉城。

路邊的街燈也接連亮起，和無數店家招牌一起亮起，夜間就這樣到來了。

我們挑了一輛路線較長的公交車。公交車到達一個個站點，車上的乘客從多到少，最後只剩下了我和季揚帆兩個人。

這一刻我無端覺得，我們都想在對方的生活裡多呆一會兒，彷彿多呆一會兒，留下的回憶就會更多，日後可以咂摸餘味的時間也會更多一樣。

“新洲路口，到了......”公交司機提示我們到終點站了，我們下了車，這時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不過還好，我們沒有開到城鄉交接的地方去。還是有些人氣的。路上許多剛下班在歸家途中的人，時不時還有車流經過，開到我們旁邊時，發出刷的一聲響。

新洲路口離江北路不算太遠，我們又一次站在江北路上。

晚上的江北路比下午多了很多，人潮絡繹不絕。我偶爾也會喜歡這種有些喧鬧的場景，尤其是內心有些空落落的時候。走在人多的地方，觀察身邊擦肩而過的人臉上的喜怒哀樂，像是跌入了含有各色情緒的海洋。久而久之，似乎連自己也會被感染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刻在骨頭裡的DNA所致，總會那麼幾個瞬間渴望與社會接觸，與他人聯結。哪怕是性格本就內向的人也逃不過。我這樣著，不知道是怎樣的情緒。

季揚帆也若有所思著，我們路過一家家店面，突然看到一家專門抽盲盒的店，裡面上新了三麗鷗的盲盒。盲盒封面上的hello Kitty眯著笑眼看著我。

季揚帆見我望得出神，“那要不，我們進去抽一個？”

“你挑一個吧，錢我來出。”他似乎已經料到我會開始推脫，擺出一副不容拒絕的態勢。“我也很想給你送禮物的。這是心意。”

看他這個架勢，我也沒繼續說什麼，在一堆盲盒裡點兵點將選了一個，季揚帆被我逗笑了，拿過盲盒去前臺結賬。

季揚帆結完賬回來把盲盒給我，讓我自己拆開。“哇，是美樂蒂。”季揚帆笑著說。垂著耳朵的美樂蒂坐在坐墊上，對我微笑著。

三麗鷗家族裡我最喜歡的就是美樂蒂，特別喜歡這隻純真無害還帶點天然呆的小兔子。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盒子，收好放回包裡，一不小心瞟到店裡的鏡子才發現，我和季揚帆還穿著演出時的衣服，因為本身也偏日常，我們甚至沒換下來。

鏡子裡只有我和季揚帆兩個人，我的身高剛到他的脖子，還穿著配套的衣服。此時此刻，我莫名覺得我們兩個有點般配。

“在想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季揚帆也看過來，他湊近我，低聲用氣音說道。溫和的眼神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在動物園裡看到的梅花鹿。

我能感受到臉部的溫度在上漲，急忙別過頭，小聲地說，“沒，沒什麼。我們走吧。”

“還有......謝謝你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