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我忙讓宋凱起來，雖然說只是鞠躬，雖然我昨天確實嚇得不輕，但在放學時分的校門口九十度鞠躬示眾還是會很奇怪。

我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了，你的禮物我收下了，謝謝你的好意。”我接過他手中的禮物。“作為回禮，我請你喝奶茶吧，學校旁邊正好就有一家奶茶店。”

奶茶店沒有座位，我和宋凱買好奶茶就往一樓空教室走。

“但以後一定不要這樣了，好嗎？”我看著宋凱，一字一句地說。

宋凱臉上再次浮現了歉意，他張了張嘴，想著說些什麼。

我搶在他開口之前說：“我理解你到了最後一步很想去爭取的心情，也理解你躊躇不敢跨出那一步，怕被當面拒絕會尷尬的心情。”

“但暗戀本身就是件一廂情願的事，選擇把暗戀訴諸於人，就要做好被拒絕的準備。”

“所以我很佩服能勇敢表白的人。”說到這時我的聲音忽然小了個八度，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我又想到了一句話：盡人事，聽天命。

宋凱靜靜地聽我說著，眼神像一潭平靜的湖水。聽到我最後說的那句話時，笑了一下。

“所以我是被拒絕了咯？”他的笑容變成了苦笑。

我沒碰到過這樣的場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只好把沉默當成預設。

好在宋凱接著說，“也對，我在送禮之前就想到了，你大概會拒絕。畢竟你估計都不知道有我這麼一個人。”

“我之前和朋友聊起來，他們都勸我算了，不會有結果的，必輸。”

“也確實是這樣啊，還被當成了跟蹤狂。”宋凱自嘲地笑著。

“但起碼你最後還是說出來了，而且還澄清了你跟蹤的事。”我想了想，還是安慰他，“不然你在我這的形象就徹底被釘成跟蹤狂了。”我喝了口奶茶。

“是啊。”宋凱釋懷地笑了，“也算是把心意告訴你了。”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我問宋凱。

“你問吧。”宋凱面色平靜，像是剛經歷了浪潮奔湧後平滑的海面。

“你為什麼喜歡我？”

這的確是我最想知道的問題。我活了17年，這是第一次被人表白。我特別想知道，宋凱是因為什麼才喜歡上我的，哪怕說不出來原因，哪怕只是一個不明不白的瞬間。

宋凱撐著頭，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半晌，他問我：“你還記得高一的時候嗎？合唱比賽那會兒。”

合唱比賽？

“我記得那時候你們班統一穿了短袖白襯衫，紺青色的制服裙，還戴了紅色的蝴蝶結，看上去特別像《你的名字》裡的宮水三葉。”宋凱慢慢回憶著。

“不過你當時扎的是高馬尾，這一點不一樣。”他還怪嚴謹的。

“當時不是在室外嘛，集合的時候，我在後排隨便亂瞟，結果我就看見你了。”

“早上八九點的時候，你那時低著腦袋，像是在發呆。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就一直盯著你看。”

“後來應該是班委在叫你，然後你就像只剛被叫醒的兔子一樣，一開始還迷迷糊糊的。”

“那個時候太陽光也突然出來了，照到你身上，那種感覺……該怎麼形容呢……閃閃亮亮的，又覺得……很好看，很可愛。”宋凱微微低頭，臉上浮現出淺淺的微笑。

我聽他說著合唱比賽的記憶時，我心裡更多的倒是驚訝。對於合唱比賽，我已經忘的差不多了，更不記得他所說的，在主席臺下發呆。依稀只記得最後我們班拿了個二等獎。

他偶然抓住了這個碎片。而這塊反射著陽光的碎片，也成為了屬於他的獨家憶記。

“原來當時居然有人覺得我好看啊……”我慢吞吞地說道。

“現在也這麼覺得啊。”宋凱很自然地接過，我原本平穩的心臟快速顫動了一下。

宋凱繼續說：“反正我當時就感覺我心跳跳的很快，一直傻傻地盯著你在的方向，直到我朋友開始喊我。”

“後來我就開始留意你了。”宋凱的手慢慢摩挲著奶茶杯，“開始向朋友打聽，問他們知不知道隔壁班的胡莘憶。有時也會藉著幫忙找人的名義去5班，其實就是為了偷偷看你一眼。”

“但很奇怪，我的幾個朋友都不知道你是誰，連你在5班都不知道。還反過來說，要是真的漂亮，他們早就知道了。”

“我覺得就是他們不懂。”宋凱喝了口奶茶，“他們懂個毛。”他又補了句。

我失笑。高一的時候的確是這樣，活的蠻透明的。藝術節拿了獎以後，應該知道我的人變得多了些吧。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說，宋凱也算是高中第一個欣賞我的人。聽他講著關於我的事情，心底有種奇妙的感覺。

“高一有一次，我路過你們班，看到你坐在座位上，眼睛紅紅的，像是快哭了。”

我望了眼窗外，太陽已經慢慢朝西斜了。黃昏把整個學校染成了燦爛又溫柔的金色。

“其實我當時特別想去安慰你。但我們當時又不認識，直接就這樣衝上來不太好。”

“所以我後來寫了張紙條，放學後，趁你們班沒人，偷偷放你桌子上了。”

我記得那張紙條，它現在甚至都還在我的文具盒裡，被我好好存著。

那時正好是分班的時候，我剛知道王穗芳懷了孕，全家人都在瞞著我。我一直篤定自己是個無人在意的存在，在家裡是這樣，在學校也是這樣。

然後我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張字條，上面是陌生的字跡：雖然不知道你在因為什麼難過，但希望你今天能遇上好事情。

祝你今天有個好心情。

沒有落款，我自然不知道這是誰留下來的。

但我還記得當時的感受，那種淚水一下子蓄滿了眼眶的感受。

我把它小心地折起來，放文具盒裡收好，難過受挫的時候就開啟來看看。紙條裡彷彿有著無窮的能量，幫助我度過了那段孤單的歲月。

原來是你啊。我突然有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