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說:“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換到荀珃和楚淵的身上,就一秒變成了,“吼哥一時爽,哄哥火葬場.”
沒錯,荀珃逮著楚淵就是一通氣勢洶洶的怒吼輸出,連吼帶嚇把尚在狀況外的楚淵弄得一愣一愣的,根本無暇反駁,只能把人攬入懷中,無聲安撫。
荀珃取得暫時性勝利,當即決定趁熱打鐵,一舉將楚淵拿下。
於是,連珠炮似的訓斥、哭訴暫告一段落,改為百試百靈臭不要臉的示弱撒嬌。
荀珃攻擊再次升級,楚淵徹底被她逼得手足無措,稀裡糊塗繳械投降,放棄了“隱瞞荀珃真想,獨自一人承擔一切苦楚”的“完美計劃”。
最終,荀珃大獲全勝。
許是,瞧著把人欺負的著實有些過於兇狠了,又心裡明鏡似的,知曉楚淵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好。
一時間,荀珃心裡倒是覺得多多少少都有些過意不去。
要不就哄一鬨?嗯,哄哄自己家委屈巴拉的哥哥又不犯法。
荀珃素來是個行動派,一旦有了決斷就會立即付諸行動。
於是,急於快速哄好自家哥哥的荀珃,迅速回抱自己哥哥,卻一不小心就扯到了右手臂上的傷口,還一不小心勁兒使得有點大,傷口扯得有點深……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前腳剛喊完,“即便你是真的瞎了,瘸了,殘了,大不了我當你的眼睛,你的腿,帶你一塊兒去看大千世界”的荀珃,後腳自己就先“廢”了。
然後……原本荀珃疼得呲牙咧嘴直抽氣兒,可是低頭一看地上的影子,一下子想起了“瞎子和瘸子”的笑話來,頓時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楚淵:“……”與其探究荀珃在笑什麼,楚淵更想敲開荀珃的小腦袋瓜子,看看裡面都裝了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哥,你覺不覺得,咱們現在這樣特別像那種身處逆境,還能不離不棄,相互扶持的難兄難弟啊?就特別溫馨,特別勵志,特別正能量.”
荀珃樂顛顛的一連說了三個特別。
雖然聽起來怪怪的,不太明白所謂何意,楚淵還是很給面子的“嗯”了聲,給出了肯定回應。
一路上,有楚淵在身邊陪著,東拉西扯說些有的沒的,荀珃覺得手臂上崩裂的傷口也沒那麼疼了。
一路上,有荀珃在身邊攙扶,狀若無意的指明前行的方向,楚淵覺得腳下的路走得更踏實,更穩了。
回到臥房,荀珃不許凌悅靠近,非要楚淵給她包紮不可。
楚淵擔心自己看不到,會對荀珃的傷勢造成二次傷害,幾欲拒絕,卻都被荀珃義正辭嚴的給堵了回去。
理由如下:“手臂上的傷口開裂,完全是因為我想要回抱哥哥,才會一激動用力過猛,弄成這個樣子。
四捨五入,我是為哥哥傷的,所以哥哥你必須對我負責到底,必須替我包紮.”
“哥哥看不到又怎麼啦?這算是問題嗎?我說要做哥哥的眼睛可不是信口開河隨口胡謅的。
所以,從現在起,我們就要開始操練起來,就從替我包紮傷口練起,培養默契度。
全程由我指揮,哥哥你只管聽我口令執行就是了.”
“包紮傷口而已,誰規定必須綁成一朵花來才叫美觀啊?又不是繡閣的繡娘比刺繡,非得弄出新花樣來,捯飭的美美地,供人欣賞。
在傷口上上好藥,拿著紗布纏上幾圈,最後打個結,就齊活了。
哥哥你就放心大膽的動手吧.”
盛傷藥的白瓷小瓶、素白的紗布,荀珃趁楚淵愣神之際,不由分說的一股腦都塞到了他的懷裡。
除此之外,還順便把守在一旁的凌悅和秦徵也給轟出門去。
後路盡斷,楚淵點頭不點頭,都得硬著頭皮上了。
在荀珃輕聲細語,不驕不躁的耐心指揮下,楚淵仔細認真的完成了荀珃右臂傷口的包紮工作。
“包好了嗎?”
楚淵沒有撒手,不太確定的問道。
“齊活兒.”
荀珃努力收了收疼得呲牙咧嘴的顫音,歡快回道。
雖然得到了荀珃的肯定回答,楚淵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小心翼翼地的摸索著荀珃手臂上的紗布,做著最後的檢查。
其實,荀珃的內心是有些呈崩潰狀的。
不禁仰天長嘆捫心自問:“大姐,你樂於助人,想幫助楚淵重建自信心沒有錯。
但凡動一動你靈活的小腦袋瓜子,那想出的法子就能多到不勝列舉。
可是,你為什麼這麼頭鐵,偏偏非要選擇虐得自己死去活來的這一個呢?究竟是為了什麼啊?”
直至最後,荀珃都沒能想明白。
掌心輕易的感受到了紗布上面明顯的褶皺、糾纏,楚淵略微有些洩氣,主要還是擔心荀珃,忐忑的急急低語:“是不是弄得特別不好啊?穩妥起見,還是叫凌悅進來,讓她重新替你包紮一下吧.”
焦急的守在門外,豎起兩隻耳朵聽動靜的凌悅,聞聽此言,已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得,孩子自信心受挫了。
這哪成啊!眼角餘光從情緒微微有些低落的楚淵身上收回,荀珃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條腿已經邁過門檻的凌悅,嚇得凌悅一激靈,忙不迭訕訕地收回了小短腿,一步竄到秦徵的身後避難。
凌悅:公子可真小氣,這都大半日了,竟然還在氣我隱瞞她的事情。
我那也是被逼無奈,好不好啊!接收到凌悅弱小無助的求饒訊息,確定她再不敢輕舉妄動,荀珃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堪堪收回惡狠狠的視線攻擊。
轉回頭對上楚淵,咬了咬牙,繼續慷慨赴義,“哎,哥,你可別仗著自己看不見就妄自菲薄啊.”
荀珃故意提到“看不見”,發現楚淵並無異樣,似乎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荀珃心下五味雜陳,既欣慰楚淵的堅毅,又無比心疼。
事實上,楚淵也確實接受了這樣落在別人眼裡十分殘酷的事實。
更何況提起此事的是毫無壞心、嘲諷之意的荀珃,便更加心無波瀾了。
一家人,不就是應該心無芥蒂,坦誠相待嘛。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荀珃盯著右手臂上裹成一團亂麻的紗布,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本正經的說著瞎話:“我覺得你給我包的這個就非常完美,比當初凌悅剛上手時,毛手毛腳的把我捆得跟個大粽子似的強太多了.”
人在門邊站,鍋從天上來。
凌悅小可愛幽幽怨怨的望向自己公子。
嗯?!瞧著自家公子疼得生無可戀,默默淚兩行的悽慘模樣,卻還在強顏歡笑,安撫世子爺的情緒。
凌悅默默地轉頭與秦徵面面相覷數秒,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比起公子來,自己那點小委屈算得了什麼啊?公子,這才是真正的大無畏,捨己為人,無私奉獻啊!“不信的話,你自己摸摸看,你包的這個不薄不厚,正正好,上升空間特別大。
假以時日,勤加鍛鍊,肯定能超越凌悅現在的手藝.”
勤加鍛鍊?!“我一時口誤,說錯了話,能撤回來嗎?”
荀珃無語問蒼天。
此時此刻,咬著牙,忍著疼,牽著楚淵的手,重新檢查紗布情況的荀珃,尚不知曉,自己的形象,在別人的眼中已經變得無比高大上。
雖然看不到,但楚淵對於自己的執行力,還是有一定預估的。
荀珃之言幾分真幾分假,他心明鏡似的,卻還是猝不及防的心中一暖。
與此同時,遠遠地旁觀了荀珃對楚淵由吼到哄,到忍痛開解,再到撒嬌認錯的全過程的楚王妃,默默地將視線移到了楚淵的臉上,看著他的臉上浮起的既無奈又寵溺的淡淡笑意,楚王妃就越發覺得那顆世上絕無僅有的還魂丹用在荀珃的身上是對的。
她想,那日救下荀珃,果真是個穩賺不賠,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我們回去吧.”
楚王妃之言,猶如驚天巨雷,砸得嫣然暈頭轉向,錯愕不已。
明明剛剛一切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了呢?因著那些不足為為人道的糟心事兒,王妃隱忍了這麼多年,只敢私下裡偷偷摸摸地關心照顧世子爺。
如今,世子爺突生眼疾,王妃終於想通了,決定一改從前,此後光明正大的在太陽底下做一個稱職的好母親,關心照顧世子爺。
就差這臨門一腳了,怎麼就毫無徵兆的突然反悔了呢?自幼便跟在楚王妃身邊,自覺對楚王妃甚是瞭解的嫣然,這下也猜不透楚王妃的心思了。
嫣然一千個一萬個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楚王妃白白錯過這個和世子爺母子重修於好的大好機遇。
雖然楚王妃平日很寵她,但她也沒有膽大到敢公然違抗楚王妃的命令。
只得暗搓搓的放慢自己的腳步,搞些無傷大雅的小動作。
不想,楚王妃沒等她上前攙扶,就自己率先轉身,步下臺階。
“娘娘,咱們不是說好了,去看世子爺的嗎?”
嫣然急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楚王妃的身邊,虛虛的扶住楚王妃的手臂,故技重施,企圖用慢動作來拖住楚王妃離開的腳步,尋求轉機。
“不去了,有小珃那孩子陪著淵兒就好.”
楚王妃似是輕笑,似是低喃,“我若在,他們小輩兒相處起來,反而不自在。
改日再來吧.”
嫣然恍然大悟,笑著抬了抬手,不偏不倚的讓楚王妃瞧見她手裡提著的食盒。
“你呀,真是……”楚王妃雖未露面,她親自下廚做的湯湯水水,卻是一道不落的送到了楚淵和荀珃的飯桌上。
吃了小半月的藥膳粥,雖然每次都不重樣,但是終究都是素食。
作為偏愛肉食的雜食動物的荀珃,見到湯湯水水裡不肥不瘦正正好,看著就入口即化的肉肉,登時眼冒精光,直接反客為主,熱情的招呼楚淵一同用膳。
僅僅是聽著荀珃歡欣鼓舞的招呼聲,楚淵就能想象到她眯縫著眼睛,吸溜著鼻子,粉舌舔過嘴唇,努力咽口水的小饞貓樣兒。
楚淵:還真是時刻不改小饞貓屬性。
思及此,楚淵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依言坐到了荀珃的身邊,同她一起用膳。
楚淵眼睛看不到,不小心弄撒了一些湯水。
荀珃左手不聽使喚,也不小心弄撒了一些糖水。
二人各有各的狼狽,誰也不笑話誰。
一頓飯吃得甚是和諧、歡愉。
吃飽喝足,楚淵開始板起臉來,和荀珃算總賬。
“小珃,你覺不覺得你對待自己和對待我,完全是兩個標準?”
荀珃:蒼天啊,大地啊,我荀珃素來一視同仁,究竟哪裡雙標啦?得不到荀珃的回應,楚淵自問自答:“你要求我全心全意的信任你,我做到了。
公平起見,你是不是也該對我坦誠相待,不該有所隱瞞呢?”
“這是自然啊.”
荀珃擲地有聲,就差拍胸脯保證了。
“那為何不同我實話實說呢?”
楚淵說此話的時候,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食指輕輕一勾,就把荀珃手臂上耷拉下來的長長一條“大尾巴”給勾了起來,準確無誤的送到了荀珃的眼前。
“這個嘛……因為,那個……”不久前,還巧舌如簧忽悠得楚淵暈頭轉向的荀珃,十分心虛的“這個”“那個”了大半天,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哥,你聽我說,我之所以這樣做,絕不是因為可憐你,或是想要同情你,真的只是……”“小珃,我明白你這樣做是真心實意的為了我好。
但是真的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為了我,而委屈你自己。
面無表情,言辭冷淡、生硬,楚淵是真的生氣了。
“哥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次唄.”
荀珃打定了主意抱著楚淵手臂不撒手,態度積極的撒嬌認錯。
嘴上說著“是是是”、“下不為例”、“絕不再犯”,心理想的卻是隻要效果好,下次我還敢。
果不其然,楚淵的態度在荀珃帶著哭腔的誘哄下立即軟化下來。
“小珃,哥哥說沒有必要,並不是想要拒絕你的一片好意。
只是希望你能夠明白,無論何時,哥哥都不想你為了成就我,而忍辱負重犧牲你自己。
在我這裡,你要比我自己更重要。
你明白嗎?”
荀珃小雞啄米似的瘋狂點頭,隨後反應過來,忙不迭連聲應是。
“以後,在我面前不準只報喜不報憂,疼了,累了,傷心難過了,都要告訴我知曉,讓我和你一起分擔,好嗎?”
試問,一個人如此溫柔的待你,如何不感動?“嗯,好吧,我承認,剛剛確實有那麼一丟丟疼.”
不等楚淵心疼得皺眉,荀珃又立即補充道,“不過現在都沒事兒了,是真的一點兒事都沒有了.”
“你的公信度,在我這裡已經大打折扣了.”
儘管荀珃的保證說得情真意切,但是楚淵根本就不買賬。
最後,還是把凌悅叫了進來,替荀珃重新包紮了一下,楚淵才真正放下心來,重新有了笑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