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當代的學生來說,後半夜似乎也是夜生活的一部分。
林強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於博和大龐聽的很是入迷。
故事結束,大龐嘆了口氣:“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那個學姐的眼光真的不怎麼樣,看上那麼一個斯文敗類,最後一根繩子一屍兩命,可悲可嘆啊。”
“都十幾年前的事兒了,強子你咋瞭解的這麼詳細?都你那個研二的學長說的?”
於博有些好奇的問道。
“這個……”
林強有點不知道怎樣回答。
就在這時候。
只聽宿舍門有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很快房門被開啟,一個揹著畫板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門口的人看裡面還在點燈熬油的三人也是一愣:“這麼晚了還沒睡?”
“又爬樓回來的?”
林強趁機轉移話題。
“啊。”
那人應了一聲算是回應,自顧自的走到自已的鋪前,將畫板和隨身的揹包放好。
“穆庭,哥哥我有點好奇哈,就想問問你,你這怎麼總是大晚上揹著畫板出去寫生啊,那次回來都下半夜了。”
大龐有些忍不住問道,雖然四人都是大三,可論年紀美術系的穆庭要比大龐他們三個小兩歲。
這一聲哥哥倒也當得起。
“沒什麼特殊的原因,我喜歡晚上出去畫畫,安靜。”
穆庭脫下外套,拿著盆子和洗漱用品準備去衛生間。
這時於博抽動了一下鼻子:“什麼味兒啊?”
於博的鼻子一向很靈:“穆庭你身上的味兒吧,有點像血腥味。”
穆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略帶笑意:“你鼻子出問題了吧,我是出去畫畫的,又不是去殺人。”
“哦,可能吧。”
於博又抽了抽鼻子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穆庭不動聲色的拿起今天換下的衣服,隨後走進了衛生間。
林強看著衛生間燈光映襯下的人影,眯了眯眼,他總覺的自已這個美院的室友有點不太對勁。
“睡覺吧,天都要亮了,明天都不上課了?”
大龐在旁邊打了一個哈欠,他也的確是困了。
“睡覺睡覺。”
於博本就有點大大咧咧,嘟囔了兩句。
只有趙強看了一眼衛生間門上,因為燈光照映出來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麼。
……
衛生間內,穆庭看著正在洗衣機滾筒內旋轉的衣帽。
面無表情,就那樣看著,他似乎在思考,可又似乎什麼都沒想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裡。
鏡中映襯出這個年輕人的樣貌。
身姿修長筆挺,精赤著上身,能清晰的看到那肌肉的線條,很年輕,可雙目之中是和年齡不相符的深邃。
秀氣的面龐上,帶著這個年齡本不應該有的堅毅,他似乎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可整個人,即便活生生的站在那裡,就如同黑夜之下的一潭死水,了無生氣。
這是一個沒有生氣的人。
要不是會動,給人的感覺便是沉默如死人一般。
可這又是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
等穆庭從衛生間出來,外面的天已經是矇矇亮。
他深吸一口氣,昨晚的直播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尋常的一晚。
那些東西他並不陌生,從六歲那年那件事發生之後,這便是他生活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靈媒……
十幾年的時間,他早就已經適應了這個身份。
從最初的驚恐,逐漸轉變到現在的習慣,甚至於已經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
這一覺,直接就睡到了下午。
當穆庭醒來的時候,寢室內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拿起身邊的手機看了一眼,已經是下午兩點半。
他睡了將近八個小時。
作為整個寢室內唯一一個藝術專業,他的課業時間相對來說比較輕鬆。
他的專業課成績不錯,即便今天上午就有專業課,翹課本也無所謂,期末不掛科就可以。
他昨晚的直播業績不錯。
雖然遠遠不能和那些大主播相提並論,可去了平臺的抽成,他也有一千多塊的進賬。
他需要錢。
需要不少錢,去完成自已想要去做的事情。
穆庭的個人習慣很好,從睡夢中睜開眼之後,便不會再去睡一個回籠覺。
直接從床上跳下來,整個人穩穩落地。
在衛生間簡單洗漱之後,原本打算到食堂去吃一碗麵,可計劃被導員的電話打亂。
十五分鐘後,穆庭已經坐在導員的辦公室裡。
在他面前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兩個身穿警服的人。
另外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女老師,戴著一個黑色邊框眼鏡,長相清秀自帶一股書卷氣。
她姓劉,單名一個丹字。
劉丹看著與兩名警官面對面而坐,絲毫沒有任何情緒表露的穆庭,心裡面多少有些不安。
別人不知道,她作為輔導員可是清楚的很。
這位學生有多特殊。
劉丹是江城本地人,十三年前她還在初三。
那年江城發生了一起震驚全國的滅門案,一個在行業內頗有名望的律師,包括律師本人,妻子,女兒以及住家保姆在內,四人在家被殘忍殺害,全家只有與小女兒同為雙胞胎的六歲兒子倖存,毫髮無傷。
那時候的資訊管制遠沒有現在嚴格,各種官方的和非官方的訊息大量流出,這個案子震驚了整個江城乃至全國。
警察在在勘察現場的時候,也被這個案子血腥殘忍的程度所震驚。
當年的劉丹正是對什麼事都很好奇的年紀,在論壇上對這個案子還關注了一段時間,看到了不少有人透過關係弄到的,並且發在論壇上的照片。
沒有任何馬賽克,真材實料的生圖。
六歲的小女兒被殺死在自已房間的床上,身首分離,鮮血已經完全將粉色的阿拉蕾被單浸透,她的頭根據法醫勘驗是被活生生鋸下來的,並且兇器就在房間內,是一把木工鋸。
四十三歲的保姆則是被殺死在廚房,後腰被紮了十幾刀,血佈滿了整個廚房,兇器是一把水果刀同樣遺留在現場。
二十八歲的母親則是死在浴室的浴缸裡,是被澆上汽油活活燒死的,現場遺留了汽油桶,也正是因為鄰居看到了著火的浴室報了火警,才發現了這樣一場兇殺案。
至於三十四歲的父親……
死在客廳,死因是重度顱腦損傷,兇器是現場遺留的一支棒球棍,可與之前不同的事,現場有大量搏鬥的痕跡,這說明死者在死前有著激烈的反抗。
然而接下來才是最詭異的。
當警察到來之後,一個渾身是血的六歲男孩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的承認了自已所做的事情。
他鋸下了妹妹的腦袋,捅死了照顧他好多年的保姆,燒死了自已的母親,又用棒球棍打死了自已的父親……
警察也在所有相關兇器和物證上只找到了男孩自已的指紋。
似乎男孩所說不假,可這可能嗎?
那個男孩只有六歲。
一個六歲的男孩殺死了自已全家?
活生生的將妹妹的腦袋鋸下來,這是成年人都未必有的心理素質。
就更不要說男主人本身身強力壯,幾次參加半程馬拉松都名列前茅。
一個六歲的孩子能在與一個身強力壯的成年人的搏鬥當中獲勝,還殺死對方?
不符合常理。
這個案子最後的處理劉丹就不清楚了,但肯定不會將一個六歲的孩子當做兇手,此後她只知道,那個孩子被以有嚴重精神疾病為由送進精神衛生中心進行治療。
有嚴重的精神疾病,這似乎也說明了那個男孩為什麼說自已是兇手。
此後這件事就陷入了沉寂,除了偶爾會被扯閒篇出來說說之外,便鮮少有人提及。
畢竟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新鮮事。
只是劉丹怎麼也沒有想到,十幾年之後當自已研究生畢業走上工作崗位,自已的第一批學生當中,竟然就包括了當年那個案子的男主角。
一個叫做穆庭的男生。
說實話,從外表上看,這個男孩除了沉默一點之外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甚至長的還很不錯。
只是同學和老師都反映,穆庭不合群,總是獨來獨往,除了必須到場的活動之外,其他的一律不參加,也很少與同學交流。
專業課成績不錯,也可以說算得上優秀,只是按照專業課老師的話來說,穆庭的技巧和表現手法等等都非常好,可唯獨畫風詭異陰暗,原本很好的東西,在他的筆下總是能呈現出一種陰暗惡寒的感覺。
即便作品真的很好,也讓專業課老師難以評價。
劉丹不知道警察來找穆庭做什麼,她也不好多問。
穆庭是學校領導讓她特別關注的物件,隱隱的她有點不安。
“劉老師,事關重大案情,還請你迴避一下可以嗎?”
男警察對劉丹說道。
“好的,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就在外面有需要隨時叫我。”
劉丹笑了笑,隨後對穆庭囑咐:“穆庭好好配合兩位警官。”
穆庭點了點頭,沒說話。
劉丹走後。
偌大的一個辦公室內只有面對面坐著的三人。
眼前的男警察,穆庭是認識的,或者說已經認識了很多年。
他叫趙志軍,十幾年的時間這個案子他依舊還在查。
至於旁邊的女警,穆庭倒是第一次見。
趙志軍看向穆庭,臉上多了一點笑意:“幾年沒見,你倒是真的長大了。”
“你有什麼要問的嗎?”穆庭的回答很簡單。
趙志軍似乎也不在意穆庭的冷淡,倒也開門見山:“這一次來找你,其實還是因為當年你家的案子,我們想聽你再說一說。”
“有什麼好說的呢?”
穆庭眉頭微皺:“十三年前,是我殺死了我全家,兇手就在你們面前!還查什麼呢?”
“穆庭,還請你配合。”
旁邊的女警開口:“當年你只有六歲,你說你是兇手?我們會相信嗎?就你父親的體型是一個六歲孩子能應對的嗎?”
穆庭沉默,沒有再說下去。
“好了小張。”
趙志軍沒有讓女警再說下去,而是對穆庭說道:“其實這一次來找你,我們是在你家的案子上找到了一些新的線索,也可以說是新的不解之處,所以來找你問一問。”
“問什麼?”
穆庭語氣淡淡:“該問的這些年不都問過了嗎?”
“你家有幾口人?”
趙志軍詢問。
“五口人,算上保姆。”穆庭:“這算什麼問題。”
“不!”
趙志軍的面色突然嚴肅無比:“你們家一共有六口人,你除了你妹妹之外,還有一個異父異母的姐姐。”
“什麼意思?”
穆庭不解:“我父母只有我和妹妹兩個孩子,怎麼會有第三個?除非我父母從來沒有帶回來過。”
“不……”
趙志軍說道:“當年在現場勘查的時候,我們的確在你家發現了第六個人生活的痕跡,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穆庭皺眉,這種脫離掌控的事情讓他難受。
“我……”
穆庭扶了扶額頭,面色帶著一點痛苦:“我好像忘了什麼。”
“就要看你能想起來什麼了。”
趙志軍對身邊的女警使了個眼色,那女警會意將一個檔案袋放在穆庭的面前:“這是當年相關部分的勘驗資料,以及目前我們所掌握的關於你家第六口人的資料。”
趙志軍看著穆庭:“在你家出事的兩個月前,你父母曾經到名古屋出差,名義上是辦理一件跨國商業案,但是在這期間有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他們二人在處理私事,回國的時候他們身邊就多了一個女孩,並且辦理了跨國的收養手續,可是在你家出事之後這個孩子就消失了,無影無蹤。”
穆庭沉默,他不知道要說什麼。
沉默了半晌:“或許我該回家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