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裡裡外外圍得密密麻麻,三個面容憔悴,衣飾普通,卻氣宇難遮的人站在中間,正是國主一家。
“太子出生後,咱們羽仙國年年大旱,草木不生,他不是災星是什麼。”
“耗費我們的米糧去供他修仙,連御物都不會,廢物就是廢物。”
”只要把災星太子祭天,我們就會轉運,神仙就會顯靈。”
“對,死太子一個,大家都能活,不虧。”
“是啊,快把他交出來,難道你們還要護著他嗎?!”
“快交出來!把他交出來!”
三個月裡,侍女衛兵盜物逃宮,兇暴惡民入殿瘋奪,鑲金的,砌玉的,雕龍的,畫鳳的,飲水的,盛飯的,羽仙國王宮內就連真絲褲帶都被洗劫一空。在平民眼裡皇家威嚴,蕩然無存,家國禁令,形同虛設,配統治凡人的只有高高在上的天神,那些仙人也都算不得什麼,因為他們一樣要仰仗神,害怕神,侍奉神。
嘈雜聲裡,一個鎮定而悲壯的聲音響起:“天地不仁,將災禍歸結於人,神啊,仙啊,我神農氏,繁衍千年,供奉了多少代神,又出了多少個仙,為何危難時,你們無動於衷,冷眼旁觀;既不能救濟蒼生,又不可造福凡塵,成神修仙何用?若神有心,仙有靈,便降一場甘露,救救我的百姓和妻兒吧!我神農仲願以命抵願!”說罷,這羽仙國最後一位國主就揮刀自刎,鮮血撒了一地,有幾滴還濺到了他的幼子臉上。
母后的哀嚎中,神農勰目睹了父皇的死狀,那麼不甘,那麼怨恨,那麼絕望以及無奈。可週圍的人,仍在叫囂著:“看,這太子又剋死了親父,果真不祥呀!”
“他啊,不僅不祥,神農血脈,卻不可修仙,真是又廢又毒,嘖嘖嘖。”
“神農氏從來沒有過神根不全之人,莫非太子不是神農氏的種?”
“你可積點口德吧,這國主屍體都還沒有涼透呢,不過你說得也不無道理啊,難道,這國母當真。。。?”
“。。。。。”
神農勰本想用自己學了兩年的法術,教訓這幫思想齷齪的烏合之眾,但怎麼也使不出來。
“勰兒,你怕疼嗎?”
“母后,我不怕。當真要殺了我嗎?”盯著母后手裡,還滴著父皇鮮血的劍,神農勰突然很想問問神,為什麼他非死不可。在一位親母將要親手殺死親兒的瞬間,出現了一位黑衣人。一陣霧散去後,地上只留一灘血跡,嘲笑著愚昧可憐的人。
“道友,不如我們耽擱一會兒,先下去救一救羽仙國主。”
“你剛剛飛昇,不知曉凡人命數自有神定,若我等摻和其中定折損自身氣運,想那夢羅,為凡人,落得個煙消雲散。”
在親母要殺親子的戲碼開始前,書仙莫言尚實在狠不下心離去,正要施法,便又被新的魘仙惘夢攔住。
“愛管閒事的不止你一個,既然有人要做,我們就速速趕去赴宴吧,北差山的事,更急。”霧氣裡,莫言尚看見一紅衣男子揮袖帶走了那一屍二人。
風塵僕僕的兩人到了北差山,今日火神之子赤燃五千歲壽誕,各路小仙都前來參拜,獻禮,幾位與之交好的天神也到地祝賀捧場。其中便有風神來自在及其道侶水神冷凝雪,女兒來清妙。不過最值得注意的是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他身穿玄衣,手持骨杖,頭頂翠冠,足踏幽火,乃赤燃之父,火神赤霄子。
赤霄子是新神中的元老,天君都凡事讓他三分,地位之尊崇可想而知,且赤霄子是謫仙派的代表,他們主張神脈傳承,極度反對凡人飛昇之事,覺得會汙染神格,離亂神界。仙,不論大小,在他眼中那都是腳邊泥,衣上塵,是可隨意玩弄之物。
莫言尚和眾仙一直跪在山前,待賀禮被“看中”,就會有神帖飛來,領他們上山,莫言尚的禮乃是他親自為赤燃降服獬豸寫的一篇贊文裡面還畫了配圖;神貼到,莫言尚長舒一口氣,掃掃衣襟,提步上山,惘夢用密語告訴他:神心難測,萬事翼翼。
不管多少年,莫言尚都會記得,自己匍匐在宴會中央,看著贊文被赤霄子撕碎時飄落在地的樣子,以及赤霄子踏在他身上的腳力有多重。赤霄子令他重新寫文,寫到滿意為止,於是他爬回座位寫了一篇又一篇,每一篇贊文未瞅一眼,就被當眾焚燬,每焚燬一次,他就要被嘲諷一次。讀書人的氣節使然,莫言尚表示了自己的不滿,當場拍案折筆。最後他豎著進來,被惘夢橫著帶了出來。若早知上山容易,下山難,他的手應該就不會廢了,他的心就不會怨,他的恨就不會生了。
“幸虧赤燃不像他親父,正義凜然,及時勸止,再加上有來自在一家三口為你求情,不然,你這命都興許不保。輕賤糟蹋你這種飛昇不久的小仙是他們的趣事,若千依百順,就罷了,奈何你偏偏一根筋。”
被紅衣人帶走的母子兩人,娥蘭對救了他們的人,心裡面沒有感激,畢竟他只是在延續痛苦。不過,因為一起帶走的還有亡夫的屍身,所以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願。
“哥哥,你要帶我們去哪裡?”
“去一個,你應該去的地方。”
“應該去的地方,你,也想殺了我嗎?”
“我殺誰,都不會殺你,睡吧。”紅衣男子,捏了個咒,神農勰就睡覺了。
“不知,您是何方神聖?”
“無名小卒而已。”
“這是要去哪?”
“鸞音仙樓。”
“去了,又能改變什麼呢,請把我和夫君一起送回羽仙。勰兒還小,望仙人大發慈悲,替我們照顧他。”,說著就跪了下來。
“三年後,你會死。當然,待那時,我們會把你和你夫君一起葬入羽仙皇陵。這扇面雖然穩,不過,你還是護著點那一大一小,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你究竟是誰?為何知道這麼多,是誰讓你來救我們的?”
“到目的地,自然有人回答你的問題。哦,對了,忘了介紹,我叫北棠。”
羽仙國的人民,看見國主一家被救走,慌慌張張的離開了,他們覺得是神仙聽到了國主的話,顯靈了。想到自己之前的行徑,頓時有冒犯之感。
“怎麼辦啊?神仙聽到了。”
“是呀,剛才我還扔了爛白菜。”
“我,我丟的寡雞蛋還砸在國主頭上了呢。”
“剛才是你慫恿我的!”
“你不是跑得比我還快嗎?”
“我可沒有罵過國主一家。”
“呵呵,你只是沒有說出口,誰不知道你喜歡偷偷摸摸罵人!”
“我呸!你們一群人,現在知道害怕了?國主待子民如何,活這麼久,你們是瞎了還是聾了?”
“喲,李護衛,你這個馬後炮,還真響!”
“你閉嘴!”
“高小虎是吧?你該不會忘記了當賣身葬父,是誰給了你一塊玉佩吧?”
“是,是和國主出遊回來的國母。”
“還有你,趙大嬸,你兒子偷東西被抓,是誰憐憫他年幼?你丈夫生病,又是誰讓人給你丈夫醫治?”
“這我知道,趙大嬸到處炫耀,說:小殿下,菩薩心腸。”那趙姓婦人,頓時羞得用頭巾捂住臉。
“還有你,你,你。。。不是神農氏,世代供奉神靈,帶領著開墾土地,修築堤壩,我們怎麼可能在羽仙國安家繁衍。這代國主,比起之前的祖先,做的事只有多沒有少,最後卻攤上一群白眼狼。”
“李護衛,你要去哪?”
“國主救我一命,命就是他的,我李幸願為他守墓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