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待會兒再看這個,勞煩您先給他看看眼睛。”
男人動作一頓,慢慢抬起頭,緩緩問道:“他眼睛有什麼問題?”
“他看這鏡子和我們看這鏡子不一樣,我們看這鏡子是黃色的,他看就是正常的顏色,還有,我昨天把重明的眼睛給他用了,那雙眼睛後面突然就很有生機,離開本體之後突然很有生機,這不是好事,我怕對他的眼睛有什麼傷害。”
男人看了遙嶼一眼,冷聲道:“你膽子倒是大,敢給凡人用重明的瞳孔。”
“這不是壞了我也能賠得起嗎,您給他看看。”
男人起身,繞過桌子去到江堤身邊。
剛才看見他的相貌,江堤呼吸都放緩了,現在看著他一步一步朝自己過來,江堤更是不敢大聲呼吸。
這人穿著灰色長沙,留著一頭長髮,用髮簪鬆散的挽著,長相年輕,五官真是長得恰到好處,但是五官凌厲,看著不太好惹。
“不要閉眼。”男人說完就抬手往江堤的眼裡輸送法力,過了一會兒就停下了。
“沒問題,重明的瞳孔或許是喜歡他,那東西或許是認主了。”男人得出結論,又回去坐下繼續看那本書了。
“多謝。”遙嶼道了謝,就帶著江堤往外走。
“所長,沒事兒少往我們這兒來,他要休息。”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
遙嶼沒什麼反應,當做沒聽到,江堤回頭看了一眼,男人肩頭上停了一隻鳥。
他說的我們,是指的他和這隻鳥嗎?
到了門外,江堤才問:“他就是做這個空間的人嗎?”
“嗯,前幾天這裡還是江南水鄉呢,看來是他看膩了,想換換地方。”
“這裡面就他和那隻鳥嗎?”
“鳥?”遙嶼笑了笑,“他曾經也是隻修成了人形的妖,只是一直沒有恢復神智,後來沒抵擋得住時光回溯,沒死,但是現在一直是原形,變不回去。”
遙嶼說得有些傷感,江堤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但大概不是什麼好事,他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
江堤:“所長,下班時間到了,我就不去辦公室了,直接回去了。”
遙嶼點頭:“行,你走吧。”
江堤走了幾步,突然想起還沒說去驅鬼的事情,他又走回去,“所長,明天咱們有事兒嗎?”
遙嶼搖頭,“在原攬回來之前,那三個人的事可以先放著,明天如果沒有突發什麼事情,那就沒什麼事情。”
江堤:“那先約了吧,我待會兒給張丘林打電話,明天去不了再說?”
“可以。”遙嶼點頭。
江堤看他答應了,也沒什麼其他要說的了,“那我走了。”
“嗯。”
“所長再見。”
遙嶼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想起明天是週六,如果研究所沒事,是可以不用來上班的。
但是好像原本也不是為了研究所的事,他應該不會來。
明天早上讓他去找自己就行了。
遙嶼回頭看了一眼後勤三部的門,想了想,還是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再待會兒,孟識連帶來的竹簡還得好好看看。
江堤剛到家還沒坐下陶蘆就到了。
“你掐著點兒來的嗎?”江堤看著門外比他矮了一個頭的陶蘆問。
陶蘆一臉嚴肅,“你昨天沒回家。”
江堤問他,“你來找我了?”
“沒有。”
陶蘆沒來找他,但是在離這裡不遠的小區門口看見他了。
上班第一天就夜不歸宿,要不是陶蘆知道遙嶼住在那裡,又怕他們要做什麼大事,陶蘆是絕對會打電話問他的。
“昨晚你幹嘛去了?”陶蘆不斷貼近他,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嚴肅的口吻問他。
“加班啊。”江堤彎腰向後躲。
什麼班能加到人家家裡去了?陶蘆持懷疑態度,但是江堤沒有說謊。
陶蘆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自己從小看到大的,這孩子說沒說謊,陶蘆清楚得很。
“行吧。”陶蘆選擇暫時相信他,“你晚上吃什麼?”
江堤曲手抓住他腦袋把他拉進門,把門關上之後回想了一下的冰箱,“沒菜,吃麵條吧。”
“有雞蛋嗎?有雞蛋要三個雞蛋,面可以稍微少點兒,沒有的雞蛋的話,就請給我來一大碗麵,煮好了叫我,味道我自己調。”
“行。”江堤點點頭,看著他坐到客廳沙發上開啟電視,開始往廚房走。
他很好奇,陶蘆吃麵永遠是三個雞蛋,調味料永遠只有醬油,他真的吃不膩嗎?
還有,江堤聽著客廳傳來的電視聲音,又是同樣的養雞紀錄片。
每次只要陶蘆過來都是熟悉的電視聲音,關於養雞技巧,電視裡說上一句,江堤就能接得上下一句。
電視裡:“相對於傳統的籠養模式來說..”
江堤在廚房小聲接到,“散養土雞更為生態,綠色,雞群受外界環境的影響也更大。”
電視裡:“散養土雞根據各地和各層次的需求..”
江堤:“儘量選擇優良抗病,適銷對路的土雞品種。”
--
早上江堤出小區門的時候都沒看見幾個人,往常這個時間這裡零零散散的全是上班族,江堤拿出手機看時間,這才驚覺今天是週六。
真是難得,這一週他竟然忘記了週六,平時這個時候他應該還躺在床上,平和的過去這個週末。
手機震了一聲,遙嶼發來訊息,讓江堤過去找他。
江堤往遙嶼住的小區走,邊走邊想著叔叔那裡什麼時候得過去看看,如果有遙嶼在,自己應該不會影響到他吧。
叔叔前幾天突然來公司看自己,後來一起吃飯江堤也沒問他來幹嘛,江堤隱隱有些擔心,但又不敢自己去看。
明天吧,如果今天的事情解決得順利,他給遙嶼多分一點錢,應該可以請遙嶼和他一起回去。
很快就到了遙嶼小區門口,門口有個穿著深藍色休閒服,戴著頭盔坐在重型摩托上的男人。
江堤覺得他身形有些眼熟,但是他戴著頭盔,江堤也認不出,等他快要經過男人身邊時,男人吹了聲口哨。
江堤腳步頓住。
是遙嶼。
江堤轉身上下打量了一下。
遙嶼騎在一輛重型摩托上等著他的畫面,還挺帥。
看他過來,遙嶼遞給他一個頭盔,拍了拍身後的位置,“頭盔戴好,坐這兒。”
江堤沒有異議,戴好頭盔後就跨了上去。“我給你提個建議。”遙嶼發動機車,“你最好抱著我。”
江堤剛抱上去,重型摩托一下竄了出去。
“......”
江堤慶幸自己膽子挺大。
遙嶼車開得很快,而且專挑沒人的小路開,江堤有好幾次都覺得自己快被顛下去了,車子又開平穩了。
原本張丘林住的地方很遠,按照正常時間來說,他們要一個半小時才能到。
但是,江堤看時間,八點出門,八點十分的樣子到遙嶼那裡,八點十五出發,現在,才九點。
不排除遙嶼繞了近路,但也不排除他的速度真的很快,江堤在路上連眼睛都不敢睜。
現在摘了頭盔好一會兒還嘴唇發白。
“你被嚇到了?”遙嶼蹲在江堤面前問他。
江堤搖搖頭,頭往一邊偏,說嚇到也不至於,只是下次,他不會再坐遙嶼的車了。
遙嶼蹲著移過去,“我又不會讓你摔,就算摔車了咱倆也能好好的,你怕什麼?”
“......”時時刻刻操心自己要被甩出去,你說我怕什麼?
被江堤漆黑的眼眸毫無感情的盯著,遙嶼愣是被看出了一絲心虛。
他承認,他確實有一點點炫技的成分在,“下次,下次我不找沒人的小路,咱下次走大路。”
“嗯。”江堤起身往裡走,不會有下次。
剛才他下車就做好決定了,自己買輛車挺好的。
他家去所裡的交通不方便,要坐的那班車在離他家一公里的公交站,他不會騎腳踏車,一公里打車又太浪費,只能硬走。
那天去籤合同的時候他就想著要買一輛車了。
就是駕照是大學的時候考的,現在已經好多年了,找個地方練練就買車。
張丘林的家很偏僻,周圍還在施工,這裡也算是個別墅區,但一路進來看著只住了兩三戶人。
“他真的很有錢嗎?”江堤對遙嶼說的話表示懷疑。
“真的很有錢。”遙嶼沒記錯的話,張丘林還自己打拼出了一個上市公司。
“那他為什麼住這種地方?”
這裡那麼偏僻,看著怕是還要好多年才會發展得起來。
“他是個老闆,還喜歡算命,估計聽了那些半吊子的話買到這裡的吧,這裡不發展以前或許還是塊風水寶地,現在的話,這風水早就被破了,沒什麼用。”
江堤似懂非懂,一些老闆喜歡算命他知道,江堤以前從來不信這些,因為小時候他和父母出門,遇見一個算命的,給了五百塊錢,算出來他這一生都能平平安安,幸福美滿。
都是假的。
一路往裡走,最裡面那棟,張丘林在離門口七八米府地方等著他們。
看他們過來了,張丘林就衝著江堤迎了上去,“麻煩你了。”
看他的樣子,江堤湊到遙嶼耳邊小聲問:“他不認識你?”
“不認識,我知道他,他沒見過我。”遙嶼小聲答。
江堤和他拉開距離,張丘林在他身邊眼睛四處亂瞟,就是不看大門。
“講講吧。”遙嶼說。
“好好。”張丘林不太敢惹這個人,臉上還有一道疤,長得也人高馬大,看著像一拳就能把他揍趴下。
“是過完年回來發生的事情了。”張丘林想到那個時候的事情就臉色發白,兩眼發昏,他雖然喜歡求神拜佛,也行路邊擺攤的神運算元,但真沒覺得世上有神佛鬼這些東西的存在。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現在只是回想身上汗毛都立起來了。
“然後呢?”遙嶼不耐煩等,催促道。
張丘林家是在外地,過年他和他弟弟都要回去,回程那天在家裡耽擱了很久,到重市是晚上十一點,在機場被司機接走,先送弟弟,再回來這裡已經是晚上十二點過司機把他送到就走了。
張丘林在路上睡了一會兒,下車腦子還有點兒迷糊,進了屋也沒發現這屋裡和平時有什麼不一樣,半醒半睡的就進自己房間了。
可能是因為在車上睡了一覺,張丘林在兩點多的時候醒了。
但是醒來這個原因,也可能是歸咎於,家裡很吵。
像有很多東西在他家裡翻來翻去,跑來跑去,還不控制聲響。
他家裡就他一個人,就算是小偷進來也發不出這麼大的響聲,他當時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又不敢出門去看,把自己整個人蒙在被子裡,第二天一出太陽就跑出來了。
再後來就是到處找高人,直到有一天和一個高人在路上看見了李於然,李於然帶著他又找上他,然後他們現在都站在了這裡。
“......”以為能聽到什麼驚奇故事的江堤。
還什麼都沒看到,就能直接花二十萬解決,真有錢。
“......”在他說到一半就猜到劇情走向的遙嶼,雖然早有準備,但聽到這麼平淡結局還是有點兒失望的。
張丘林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這不是膽子小嗎?”
怕他們不進去,張丘林就想著先把錢給了,“這樣,你把賬號給我,我先把錢給你轉過去,先結賬後辦事。”
江堤看了遙嶼一眼,遙嶼笑了,笑得特別純良,“在他談的基礎上翻倍,你也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麼,萬一很危險呢,一個人二十萬,兩個人多少你算得清吧?”
“你們怎麼能坐地起價?!”張丘林大聲質問。
遙嶼不慌不忙的撩起袖子,居高臨下看著他,“你有意見?自己進去呀。”
他倆一比,張丘林輸得徹徹底底,張丘林看起來除了臉就是輸在身高上,他一個大老闆身材保持得還挺好,就是身高不行,比江堤矮一個頭,比遙嶼矮兩個半頭。
張丘林氣勢一下就弱了,手機裡收到江堤發來的賬號,心不甘情不願的打電話讓轉賬,看到錢到賬了立馬就轉身就走,走時還放了狠話,“你們收了錢就得辦好事,辦不好我就去報警說你們騙錢!”
遙嶼都不看他一眼,聽他這麼說,懶散的回了一個字,“哦~”
江堤沒忍住笑了。
遙嶼走前面把門推開了,不愧是別墅,裡面裝修得特別好,入口還擺了一盆特別普通的花。
江堤跟在他身後,覺得這花有些眼熟,但是一時叫不出名字,他想拿手機識圖看看,但只來得及拍下來,遙嶼就在那邊叫他。
“江堤,你過來看看。”
“來了。”
遙嶼停在一幅畫前,江堤過去也抬頭看畫,“這畫怎麼了?”
遙嶼:“沒事兒,就是喊你看看,他家的東西可都是真的,多看一眼不虧。”
“行。”江堤還真聽話又多看了幾眼。
“這畫裡是一家人?這小男孩手裡抱的什麼?”江堤指著畫上的右下角問,“這裡是什麼?張丘林很喜歡畫嗎?為啥要放幅畫在這裡?”
遙嶼搖頭,“不知道,我對畫這方面沒什麼見解,張丘林不見得是喜歡,也可能是誰給他出的招說這裡掛幅畫可以招財什麼的。”
看遙嶼又繼續往前走,江堤也沒多看,繼續跟上去了。
遙嶼這裡碰碰那裡碰碰,江堤不知道為什麼,他碰過的地方江堤也去碰。
遙嶼看著好笑,最後伸手摸了一盆山人掌,然後往前走了幾步在那裡等他。
一,二,三......
“怎麼不碰了?”遙嶼有些好笑的問他。
江堤毫不客氣的朝他翻了個白眼。
“不是,你真摸一下,那東西不是仙人掌。”
“所長,我是個名牌大學畢業的,畢業後也算是當了好幾年職場精英的人,你拿這種嚴重低估智商的事情能騙到我嗎?”
“啊,騙不到嗎?”遙嶼有點兒遺憾。
“不過,”,遙嶼話音一轉,“我真沒騙你,這真不是什麼仙人掌。”
遙嶼話音剛落那盆仙人掌就變了,變成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蜷成一團在發抖。
江堤在它變的時候就連退了好幾步,現在看他沒有動作,立刻跑去遙嶼身後站著。
“對不起,我道歉。”在遙嶼想移開的時候,江堤光速道歉。
遙嶼不動了,江堤聽見遙嶼笑了,就很淺的兩聲。
“......”江堤攢了二十多年的面子在今天丟完了。
他是不是還該感嘆一下,丟面子的場合挺好?
“對不起,看來人類還是很脆弱的,我不該因為昨天你的身手對你改觀。”
江堤聽見遙嶼這麼評價,評價完又笑了兩聲。
江堤聽出了他滿滿的嘲笑意味。
“......”江堤想不通,遙嶼一個老怪物到底為什麼那麼欠!
江堤還只能忍著!打也打不過,還是他上司!算了,少說話,多做事!
江堤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但是不到幾秒鐘,剛剛搭起來的防線全塌了,他忍不了!
他從身後拍了拍江堤的手臂,“老怪物,那是什麼東西?”
江堤看見遙嶼聽見那三個字的時候身體明顯一僵,接著江堤就看見他轉頭過來陰森森的的問,“你叫我什麼?”
“老怪物啊。”江堤無所畏懼。
“你再叫一聲,我就把你丟在這裡走了哈。”
面對遙嶼的威脅,江堤沒骨氣的又服軟了,“對不起,我錯了。”
江堤感覺今天他不會好了,他覺得現在自己頭頂的天空都是陰沉沉的。
江堤頭上那一塊還真的陰沉沉的,遙嶼早看見了,原本不會變成這樣的,但是聽見江堤叫他老怪物,他就放任了。
誰願意聽別人說自己老?沒人願意,遙嶼原本想用這個東西讓他把那幾個字收回去,誰知道一個沒用的威脅就讓他服軟了。
哼,沒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