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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凡人之勇

“好!”

看著衛兄堅決且凌厲的眼神、再聽到他這番話,範遠心中豪情與勇氣被瞬間點燃,拍案而起,握拳激動不已。

“這才是大丈夫。”

衛塵風見狀也一併站起道,“若眼下有更好的計劃,能減少傷亡,我們自然會選擇。可若是隻有我們能站出來保護他,對抗常丙時,我們也必須拿出這個勇氣與決心,哪怕知道是必死,也必須坦然面對!”

“明白!”

範遠嘴上是這樣應著,身上的呼吸卻在愈發加重和急促,心中的意志也已與無邊的恐懼展開了鬥爭!

若是悍然無畏、一味送死,那自然是死得其所的莽夫。

可若是理解恐懼、掌控恐懼、戰勝恐懼,向死而生,那便是真正的勇氣所在!

……

寅城東北、汕水關西南數十里的荒野上,正是申正則部宣軍與前來阻擊的寅軍駐紮之處。

雙方營寨隔不到五里對望,規模比未軍軍營大了不知幾倍。

兩軍中間便是屍橫遍野、盔械滿地的戰場,今日之戰尚未分出勝負,雙方皆沒能往前推進。

而過去了半個月,炎軍仍在履行和議,源源不斷地往宣軍中輸送糧草、兵器與盔甲等物資,這為宣軍省了不少力。

時至深夜,子半。

宣軍營中仍然明亮,然大部皆已就寢,只有少量士兵在來回行走巡視。

此時,營中有座看起來十分普通、離中軍帳也較遠的營帳中,卻是進駐有比任何其它營帳都多計程車兵在其中…

此地正是宣軍用來安置人質姜夷錄,且安排人手十二時辰不間斷看管的營帳!

從外表上看根本沒有什麼破綻,但若是修仙之人一施展內力查探,感知到唯獨此帳住有區別於其它營帳的最多計程車兵,且當中還有一個是不經鍛鍊、不會武功,還被圍在最中心位置的人,便是會瞬間敗露!

然而,就在此刻:

在這座營帳近乎垂直的正上方百丈的雲端下,卻有個穿一身玉白長氅、頂戴長冠,一頭銀髮、仙風道骨的花甲老漢,雙腳併攏踏著一杆長劍,低頭俯視,注意到了這處營帳。

不出衛塵風所料,正是率領了二千玉婁城未軍主力西來的未國相國、王師,玉婁城掌門,常丙真人!

“哼…”

常丙心中冷嗤了聲罷,便對準這營帳,由空中朝下飛速墜竄衝刺,穿破層層雲障…

轟!

片刻後,便精準懸落到了這小帳前,引得那帳簾與周遭帳布如遇狂風般獵獵颳起,掀滅了方圓百步外的篝火,更震起塵沙無數…

伴隨著帳簾掀開時,帳中的一眾士兵以及被拱繞在最中間、同樣穿了宣軍盔甲以偽裝的姜夷錄,便皆已完全暴露!

如此動靜,足以驚動整座大營。

然緊接下一刻,常丙便已先一步落地,而後抬手伸起劍指、嘴中呢喃念動——

霎時間,只見他腳邊長劍自行飛動起來,嗡一聲響後,幻化為數十上百柄同等模樣的長劍,錯綜複雜、眼花繚亂的各自飛開來去…

歘歘歘…

未待周遭與帳中已然察覺此狀計程車兵們發聲時,這群士兵們便皆已被常丙飛劍穿心,瞬殺至死。

伴隨著窸窸窣窣的盔甲倒地聲,便是眨眼間,上百人陡然喪命!

而後,那萬千飛劍由盡數匯於一處、凝聚回了一柄長劍模樣,自行飛回到了常丙背上的劍鞘中去。

唯餘那帳中盤坐著的姜夷錄一人,見到此狀,兩眼震顫、驚恐萬分…

“呵,你就是江國太子姜夷錄了吧?”

常丙抬手掀開帳簾、走進了一片黑燈瞎火的營帳中,揹著兩手、看向姜夷錄平靜說道,“你等肉體凡胎,也就如此雕蟲小技,如何能瞞得過貧道火眼金睛?宣軍如此大費周折一番,倒也是白費功夫!”

“你…”

姜夷錄儘量無視著滿地開始靜靜流淌、蔓延開來了的血泊,只盯著常丙問道,“你就是常丙真人吧?”

“真人二字不敢當,貧道還尚未渡劫飛昇,不曾得證大道。”

常丙抬起右手撫須冷笑著、已走來到了姜夷錄面前,“但…若要為保護未國出份薄力,比如…將你劫走,卻是綽綽有餘。”

“邘意是你殺的,不是修豫離殺的。”

姜夷錄繼續道,“十日前,你公開宣傳自稱自己是五百年前、墨家靈石竹簡圖三分之一的傳人,也只是你用來動員手下未軍的謊言!你拿出來的竹片,是真正的傳人‘邘意’放在他兒子邘鯉身上的那份!”

“你怎知道?”

常丙聽了登時蹙眉,止住了步子。

“你當時做得那樣公開直接,墨家和寅軍上下全都知道了。”

姜夷錄解釋道,“修豫離復任鉅子後,早已派人來向位於申正則此部宣軍中的二十多名墨家弟子致信通知,交代了事情經過!而你未軍一轉頭要攻向寅城來時,派兵攔截我們的邘鯉也已派過人來,講述了你那夜奪走他札甲竹片之事,欲與我軍秘密合謀將你算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更何況你還做得如此公開、直接,毫不遮掩,這兩方當事人一來通知,一前一後,我等就已掌握到真相了。”

“呵,那又如何?”

常丙冷笑起來,“你知道了真相,難道能保護你不被貧道劫走嗎?”

“不能。”

姜夷錄逐漸克服了心中恐懼、面色平靜道,“但你若將我帶到你未軍營中,除非你能親自十二時辰看管著我,否則…你這些瞞著你弟子們做的事,就要直接被我暴露出來!讓你弟子們知道,他們掌門與相國是如此一個虛偽之人!”

“嘁!這還不好辦?”

常丙聽著又嗤笑起來,“斷你喉舌,廢你手腳,將你做成人彘,或是關進法寶中,我玉婁城有的是方法讓你傳不出訊息。你這番話倒是根本沒起到威脅的作用呀,太子殿下!說到底,你等凡人,還是對我道門手段知之甚少了。”

“是嗎?確實,那就更好辦了!”

姜夷錄於是站起身來道,“相國大人貌似是也低估了我等凡人手段了吧?莫非相國大人剛才沒聽清楚,此事不是我一人知道,而是目前整個宣軍皆已知道了嗎?”

“你也許會顧忌於我目前太子身份,不敢下殺手,只敢做些折磨勾當,但無所謂,羋筠小姐早已安排好。”

“若是我到未軍營中、沒能傳出訊息,引起未軍大亂的話,他們這邊,就會負責把訊息公開!”

“而你若為避免此事發生,選擇是殺了我,或是就在今夜把這裡宣軍殺光,那你就更該想清楚了。”

“不論是宣軍全部陣亡在此,還是哪怕只我一人死…”

說到此處,姜夷錄眼中已然滿是悍不畏死的決心,“北有蒼禹炎軍,西有邘鯉寅軍與樂國舊臣,南有墨家軍與蘇閏寅軍,東有宣軍與我江軍…全天下將會只有黎王室、淵軍與啟軍不對付你,再加上你自己未軍大亂,如此後果,相國大人承擔得起嗎?!”

“…凡人小兒!”

而常丙聽到此處已是暴怒難抑,頓時踏步上前,啪的一聲、伸手直接擒住了姜夷錄的脖頸,將其整個人提了起來,“你好大的狗膽,竟敢恐嚇貧道!”

如此怒態,已遠勝於一個月前夜闖禽陽寅軍大營時更甚。

然這回他的憤怒中,卻包含了被掩蓋其下的恐懼,此刻的他即便是掐著姜夷錄,那隻青筋凸起的老手卻也已不自覺顫抖起來。

而姜夷錄見狀,則是更加得意。

“你如今儀態盡失,與個莽夫無異。”

姜夷錄居高視下、鄙視著常丙道,“最多稱你是個會些花裡胡哨招式的老糊塗,也就到此為止了,還敢妄稱道門?真正的仙家道門逢此亂世還能兼濟蒼生、仗劍行俠,與只識得斷人喉舌手腳、找藉口出兵侵略外境的你相比,可是天差地別!”

“此事…輪不到你等凡人定義。”

常丙怒視著被他掌握在手中的姜夷錄道,“既如此,那貧道就讓你領教看看,你所謂的花裡胡哨吧!”

話音落畢,常丙抬舉著姜夷錄的右手腕處、一枚玉鐲竟發出了月白色的刺眼亮光,還伴隨有陣陣嗡鳴聲!

“說!姜夷錄,你適才的話語是虛張聲勢,還是確有安排?”

常丙開口問道。

“…是真的,沒有一句假話。”

只見姜夷錄瞪大著驚恐的雙眼,唇齒喉舌不受控制的鼓動發聲、說出了實話來,“並且羋筠小姐也已與墨家取得聯絡,若宣軍在此被全殲,就會由寅國與墨家方面負責把這個真相公之於天下。總之,你常丙避不開了。炎宣議和看似是蒼禹把戰場轉移到寅國,實則已經被邘鯉利用,反轉為針對你未軍行事了。”

話音落畢,常丙手上玉鐲又恢復了黯淡。

“一群毛頭小子…詭計多端!”

而常丙聽罷,則是直接鬆手把姜夷錄放了下來,只聽撲通一聲,便在帳中重重摔了一跤,趴倒在地。

“哼…即便你如此說,貧道也並非無法應付。”

常丙再度背過兩手、俯視著姜夷錄冷漠道,“眼下只需我幾封飛諭發出,未軍便可傾國而發,最多到日出之前,就能把你所謂的這裡宣軍、寅城還有墨家總院,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在睡夢中便殺你們個一乾二淨。你既敢這樣恐嚇,貧道就敢這樣下令,不如就來比比看…誰手段更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