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篇（二）

我心裡千頭萬緒，亂極了，開啟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日期竟然確實是顧寒生自殺前一週。

我居然真的重生了……這種小說裡才會有的劇情，居然真的發生在了我身上。這個事實令我久久難以消化……

儘管重生到了一個如此微妙的時間節點，但活著的感覺真好——儘管之前我活得一團亂，但我還沒有準備好迎接死亡。

——顧寒生躺在我的身側，呼吸勻而緩，濃密在眼睫在臉上打下一小片陰影。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觸到他的臉頰——他的肌膚是溫暖的，柔滑如一塊上好的緞子，這樣的觸感讓我終於相信這個不可思議的事實——他的的確確還活著。

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過親暱，我急忙收回手。心裡卻不由地泛起愉悅。

自他死得那一天，那聲肉身墜地的鈍響，那片猩紅刺目的血液，就時時潛入我的噩夢。我無數次地設想，如果一切能夠重來，如果我對他的痛苦有所察覺，事情是否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而如今，我的設想成真了。

我小心翼翼地抽出被他壓得發麻的手臂，輕手輕腳走進浴室洗漱。溫熱的水淋在我的身上，讓我漸漸放鬆下來，也逐漸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既然如此，就把這當做一個贖罪的機會吧，我想要盡力阻止他一週後的死亡……儘管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觀望者。

此外，我自己的人生也是時候做出些改變了……從前那樣渾渾噩噩度日，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把光陰虛擲，彷彿我已沉淪在爛泥潭裡，無法脫身，於是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直到直面死亡的那一刻，我才有所頓悟——我的生命不應該是這樣的，有太多美好的體驗被我錯過了……萬幸的是，我真的還活著……

這樣想著，我披好睡袍走出浴室，卻看到他已經醒了，此時正抱膝坐在床上，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白色羽絨被之上，是他裸露的肩頸與手臂，一頭自然捲因為剛剛睡醒而有些蓬亂，倒顯出幾分可愛。

而在他象牙色的肌膚上，分明佈滿錯落的愛痕，我的罪證。

“顧寒生……”我輕聲喚道，像是生怕驚擾他似得。

他轉過頭來望見我，怔住了，半晌才緩過神來——還沒說話呢，眼圈倒是先紅了：“林淼……？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我想起自己重生前的所作所為，不免有些心虛，但還是調笑著說：“這裡可是我家，你讓我上哪兒去？”

“不……我……”他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似得，聲音輕了下去，喃喃自語一般說道：“我只是以為你後悔了……”

後悔？

我是後悔了。

若是重生的節點是在昨夜之前，我不會再如此草率地和他發生關係，讓事態變得難以收場。

但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只有順勢而為。

“事情已經發生了，沒有什麼好後悔的，”我坐在床沿上，挨著他，“不過……再給我一點時間想清楚，然後給你答覆，好嗎？”

我的確覺得自己還不夠了解顧寒生，更談不上喜歡或愛，但也絕對不討厭——昨夜只是一時衝動的產物，我不會因此就強迫自己進入一段戀情。

“在此之前，我們先相處一下，增進對彼此的瞭解……可以嗎？”怕他因我的決定而難過，我的語氣小心翼翼，有些像是誘哄。

他點點頭，很是乖巧的樣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