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篇:
下課後,顧寒生還是病懨懨的,似乎很是睏倦。
我再次輕聲地問出那個問題:“你還好嗎?”
他用更輕的聲音回答:“我沒事……”儘管他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眼睫低垂,看上去憔悴又疲憊,像一隻被雨淋溼的小狗,無端讓人想要抱在懷裡安撫一番。
我突然有一種反駁他的衝動——
不,我知道你並不好,你其實並不快樂不是嗎?為什麼要假裝無事發生,為什麼要假裝房間裡沒有大象?
但是我問不出口,只是輕輕地揉了揉他毛絨絨的頭髮——我突兀的舉動讓他驚訝了一瞬,但很快還是睏倦地垂下眼眸。
“喂喂……不要在這裡睡呀,先回宿舍去嘛……”我無奈地拍拍他的肩膀,他也就乖巧地點著頭,就那麼直直地站起來往外走——連書包都忘了。
怎麼困成這樣?該不會是……因為昨晚我把他折騰得沒睡好吧……我這樣想著,愈發心虛了,趕忙拿起他的書包追上他:“算了算了,你還是跟著我走吧……”
我不知道他的宿舍樓在哪裡,又擔心他此刻的狀態,乾脆又把他帶回了我的小出租屋。他一路乖得不像話,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我覺得又好笑又無奈,心軟得一塌糊塗,點著他的額頭說:“你這樣,被人拐跑了可怎麼辦……”
其實如果不打算接受他的告白的話,按理說我應該和他保持距離的,但此刻,對於他,我卻根本無法做到不在意。
“好啦……”坐在床邊——這張床上還因為昨夜的荒唐事而被衾凌亂——我幫他摘掉那副老氣的黑框眼鏡,“好好休息吧……”
同他說話的時候,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變得柔和起來——他彷彿瑟縮在巢穴深處的一隻柔軟脆弱的動物,而我只想張開自己溫暖的手掌,把他的一切惶恐不安輕輕撫平。
——或許是因為過於睏倦,他竟閉著眼睛,開始一粒一粒地解開自己襯衫的扣子。那件藍白格子的長袖襯衫已經被洗得有些發白了,不過倒是很乾淨——他在我面前意識模糊地逐漸袒露出身體,我卻遲遲移不開眼睛……
那夜我並沒有仔細打量過他,對他的身體也只有很模糊的記憶。如今我看到襯衫之下他少年般纖弱的身體,他蒼白的肌膚,他肩頭可愛的小小胎記——他費力地把襯衫衣袖處也褪了下來,然後又縮在被子裡窸窸窣窣地脫掉了褲子,終於安心地睡去了。
——等他醒來我該怎麼向他解釋呢……我無奈地想道。
睡著的他整個蜷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點頭髮,像個蜷縮在子宮裡的胎兒似得。我於是輕手輕腳地躺在他的身側,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竟然覺得有人與我同享這張床是不錯的事。
(註釋:Elephant in the room房間裡的大象是英語中的一句俚語,通常指一些非常顯而易見的,可是卻一直被忽略的問題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