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中,最為震驚的人其實是雲閒,從氣劍一出現,他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盯著,深邃的眸子中閃動著複雜的情緒。
激動、興奮、迷茫……
“雲師弟,看出什麼來路了沒有?”
劉雨沅見他半晌不說話,忍不住問道。
雲閒對她的問話充耳不聞,眼睛一刻也沒離開小劍,微微側頭對何易辛說道:
“你這劍法是跟哪位前輩學的?可否為我引見?我可以送你一柄上品靈劍作為引見之資。”
“哇!……”
全場一陣驚呼和粗重的吸氣聲。
上品靈劍!
別說是年輕弟子,就算幾位長老也忍不住直吞唾沫,因為,他們也不一定拿得出一件上品靈器!
更別說還是這種極具殺傷力的劍器了!
而這樣讓人眼紅的寶貝,只被雲閒當做引見之資,實在是太瘋狂了!
究竟是什麼人值得他這樣的推崇?
大家都齊刷刷的盯著何易辛,等待著他說出那個讓雲閒瘋狂的名字來!
“額……是這樣的,師叔,我只是偶然在一幅字畫中領悟出了這柄氣劍,並沒有跟誰學過……”
“胡說八道!你以為你是劍仙轉世嗎?沒有人指點就能自己悟出劍法?”
馬炎聽他這麼一說,忍不住直接就罵了起來。
所謂劍法,其實也是一種術法,只不過,與其它術法所不同的是,劍法是以一種被稱作‘劍意’的神魂意境為主導,御使元氣或是法劍的特殊方式。
這其中,最關鍵的自然就是‘劍意’了,領悟劍意是需要天賦的,不是每一個修士都具備這樣的天賦。
當然,更為重要的,還是良師的指點,劍意極為繁複,在領悟過程中,稍有偏頗,就會謬之千里,良師的作用便是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糾偏,從而讓修煉者順利領悟出完整的劍意!
所以,要想領悟一道劍意,條件是極其苛刻的,這也是劍法難學的原因所在。
現在,何易辛竟然說他自行領悟了一道讓雲閒都眼熱的劍意,如何能讓眾人相信?
雲閒似乎也有些不悅,皺眉道:
“雖然我看不出你這劍法的出處,可沒有在劍道上浸潤千年的積澱,是不可能創造出如此完美劍法的。”
說到這裡,他眼中閃過一股神往之色,繼而又自嘲一笑:“就算是我,也絕無可能僅憑一幅字畫,就領悟出這種級別的劍意來……”
他這話既是在感嘆自己的不足,又表明了他也不相信何易辛的說法。
收回氣劍,何易辛無奈的聳聳肩:
“弟子說的都是實話,你們若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這麼說來,你是要有意隱瞞這劍法的出處了?”
劉雨沅面如嚴霜,冷冷注視著何易辛。
“他這顯然就是做賊心虛,果然是個奸細!”
趙成趁機扇風,他現在已經不只是懷恨何易辛了,更是多出了難以忍受的妒意!
殺死炎魔,得到玉如鳶的青睞,擁有讓人羨慕的劍法……
這些光環,他趙成要是能沾上一個,該是何等的風光呀!
“要不,讓他拿出他說的那幅字畫來讓雲師叔鑑定一下吧!”
“你還真以為有什麼字畫呀?那不過是託詞罷了。”
“就是,我敢肯定,他一定會說那字畫已經毀了……”
“啪!”
一個儲物袋被扔到了何易辛面前,馬炎冷笑道:
“這是你交到我這裡的儲物袋,當著大家的面,你把裡面的東西取出來吧!”
何易辛抬頭看著他,嘲諷道:
“裡面有什麼,你應該早就看過了吧,又何必多此一舉。”
“放肆!竟敢如此跟我說話,簡直是找死!”
馬炎大怒,抬手就欲將他斃於掌下。
“馬師兄且慢!”
雲閒及時出聲阻止,一旁的玉如鳶也已經邁出了一步,顯然已經有了出手相救的打算了。
“我承諾過要給他一個公正的調查,還請諸位成全。”
雲閒的話,顯然不止是說給馬炎聽的。
馬炎沉吟了一陣,還是收回了手掌,搖頭嘆道:
“也罷,既然雲師弟這樣要求,就暫且讓他多活一會兒吧。不過,還有一事要告訴大家,這小子的儲物袋,來路有問題!”
“哦?有什麼問題?”
劉雨沅追問。
“師姐你親自看看就會明白。”
劉雨沅探手一招,地上的儲物袋便飛到掌中,只看了一眼,臉色一下子就冰寒起來,厲聲喝問:
“這個儲物袋你是從哪兒得到的?快說!”
何易辛心中暗歎,看來這件事終究還是躲不過去了,如果繼續遮掩,被查明後反而難以辯白。
自己也實在大意,沒弄清楚情況,就讓這個“贓物”在人前顯露,還是沒有江湖經驗啊!
咬咬牙,仰起頭坦然道:
“是我搶來的!”
“搶的誰?”
“許平陽!”
“他人呢?”
“被我殺了!”
人群炸鍋!
“噢,我的天哪,這該死的奸細,居然殺了許平陽師兄!”
“總算是水落石出了!”
“你看他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真是該死啊!”
……
劉雨沅轉身將儲物袋丟給雲閒:
“這是晉升內門弟子時,宗門頒發的制式儲物袋,上面有銘香功烙下的暗印,這小子沒有修煉過銘香功,所以沒有發現,雲師弟你看看。”
雲閒臉色也漸漸冰冷,顯然他也看出來了。
張遠李毅幾人張大嘴巴,難以置信的站在遠處觀望,之前,他們一直堅信何易辛是清白的,可現在,也不禁動搖了。
同門相殘,這可是香溪道宗的大忌,單是這一條,就足以讓何易辛萬劫不復了,更何況,他還真有可能是敵對宗門派來的奸細!
何易辛也總算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儲物袋上竟然做得有暗記!
修行界的水還真是深啊!
更為可怖的是,馬炎早早就已發現問題,可還一直裝作若無其事,看來,也是想要順藤摸瓜,把自己所謂的‘幕後主使’揪出來!
和這些老奸巨猾的傢伙一比,自己真是嫩得可以呀。
現在,他百口莫辯,就算是暴露自己來自外界,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了,不如大方承認殺了許平陽,把事情弄大,以便早日見到無喧道長。
站起身來,向雲閒躬身行了一禮:
“請雲師叔讓我回宗門面見宗主,一切自有定論!”
雲閒盯著他,沉吟片刻,正欲開口,馬炎已經搶在他前面罵道:
“你是什麼東西,也配面見宗主!掌管宗門刑律的劉師姐在此,還定不了你的罪嗎?”
說罷,就要上前擒他,雲閒坐在地上,並未出聲阻止。
一旁的玉如鳶身形一晃,窈窕身姿又一次擋在了何易辛面前,那動人的背影在何易辛的眼中,已不僅僅是美麗絕倫了……
“他救了被困弟子,又救了宗門長老,這功勞難道還不能讓他見宗主一面嗎?”
“如鳶讓開!你怎麼如此糊塗?這小子奸詐陰狠,說不定又在盤算什麼陰謀詭計,你可不要被他矇蔽了!”
眾人都沒想到,已經如此清晰的事實擺在眼前,玉如鳶還會維護這個奸細!
若不是她從小就在宗門長大,又是核心弟子中的翹楚,都要讓人懷疑她是不是跟何易辛一夥的了!
“這小子難道有什麼迷惑女人的秘法,竟讓這位天仙一般的師姐如此眷顧!”
有人心中暗想。
劉雨沅則是走到玉如鳶面前,輕輕拍了拍她的香肩,繼續說道:
“我知道,他救了你……嗯……雲長老,你心懷感激,可你想想,說不定,那隻黑色炎魔就是他弄出來的呢!”
“我以輕雨峰首席核心弟子的身份為他擔保!請劉師伯讓他面見宗主!”
玉如鳶的執著讓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
她這是瘋了嗎?
她不知道這樣的擔保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嗎?
她這是在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啊!
“我若是不同意呢?”
劉雨沅臉色難看之極,從來沒有哪個弟子敢違逆她的意思;
沒想到一直被她認為是乖乖女的玉如鳶,竟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把她的話當回事。
其實,玉如鳶自己也沒想到,會如此的替何易辛出頭。
何易辛在她無比絕望的時候,把雲閒從垂死中拉回,的確讓她感激不已。
但這並不是她極力維護這個陌生青年的根本原因!
就在剛才,何易辛簡單的對她說出“謝謝”二字時,從那雙清澈的眼睛中,她看到了從小就伴隨著自己的那種孤寂和無助。
那是一種遠離親人,渴望關愛的情愫!
是沒有任何偽裝的,純淨無比的真摯。
擁有這樣情感的人,是絕不會行走在陰暗之中的!
這樣的人,就算是做壞事,也會光明磊落,大大方方的!
所以,何易辛絕不是奸細!
這才是她站出來的真正原因!
“劉師姐,若是如鳶的核心弟子身份不夠,那就加上我這個長老身份吧……”
雲閒似乎有些無可奈何的輕輕嘆了口氣,向劉雨沅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劉雨沅眼神複雜的看著他,凝視了片刻,最終,帶著幾分同情的輕聲道:
“既然如此,我們就立刻回宗門,向宗主請示吧……”
“多謝師姐……”
再次乘坐樓船在天空中極速飛行,何易辛已經沒了初來時的懵懂和好奇。
他被劉雨沅禁錮了泥丸宮,靈覺無法探出,也就切斷了與原核空間的聯絡,呼叫不了元氣,與凡人無異。
坐在船尾的甲板上,除了玉如鳶,其他人都離他遠遠的,就連張遠他們,也神色複雜的待在一旁,時不時朝他瞟上一眼。
對於他們的選擇,何易辛十分理解,畢竟,自己已經親口承認殺了許平陽,這可是重罪,他們如果不保持距離,很可能會受牽連的。
雲閒在艙室內療傷,其他幾位長老也各自在艙室中休息。
所有弟子都在甲板上,樓船並不是太大,加之人數較多,顯得有些擁擠,唯有何易辛與玉如鳶待的地方比較清靜。
本來,幾位長老帶著這麼多核心弟子來,是為了肅清炎魔,讓礦洞恢復生產的。
可是,出現了黑色炎魔,就連戰力最強的雲閒,都險些喪命。
所以,經過一番商議,他們決定所有人先回宗門,準備周全後再來,這次行動也就等於失敗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幫我?”
何易辛對玉如鳶的作為也很不理解,他可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驚世絕俗的超凡魅力,能夠讓天下美女通通失去理智!
玉如鳶微微仰頭,尖俏的下巴映襯著雪白修長的脖頸,幾縷青絲從光潔的額頭飄向耳後,在微風中漫舞,長長的睫毛下,清澈寧靜的美眸看向遠方:
“你是不是遠離了自己所有的親人?”
還沉浸在她出塵風姿中的何易辛,大吃一驚,脫口而出:
“你怎麼會知道!”
他的來歷,只有無喧道長和楊長老知道,難道是他們告訴了玉如鳶?
但這應該不可能啊,無喧道長可是一再交待,不要把這事洩露出去的。
並且,連位高權重的劉雨沅都不知曉,玉如鳶作為一個核心弟子又怎麼可能知道呢?
似是從他的反應上確認了自己的判斷,玉如鳶紅唇微微上翹,露出了可黯星月的迷人笑容:
“是你的眼神告訴我的,你相信嗎?”
說著,略帶幾分活潑與狡黠的看了何易辛一眼。
何易辛觸電般的一顫,整個人都痴了……
這一眼,高在雲端的仙子重新回到了人間,融冰消雪……
“你這麼說,我相信!”
猶如囈語的回答,但他心中無比的清晰:
“這個姐姐懂我!”
玉如鳶見慣了太多在自己面前如痴如傻的男人,不勝其煩。
但此刻,何易辛的痴痴眼神中,展現出來的只有純淨的欣喜與讚賞,不含絲毫的齷齪慾望!
這種眼神,不但沒有讓她厭惡,反而還有某種期待,她喜歡被這樣的眼神注視……
然而,何易辛這樣的痴迷並沒有維持多久,在他的腦海深處,另一張嬌美清麗的容顏浮現出來,讓他一下子恢復了平靜。
齊珂現在怎麼樣了?
她一定在因自己的失蹤而焦慮痛苦……
這樣的變化自然沒有逃脫玉如鳶的慧眼,略帶失落的問道:
“想起你的親人了嗎?……”
何易辛點點頭,落寞的輕嘆道:
“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去……”
“其實,只要有牽掛,終究是能夠相聚的。不像我……”
玉如鳶低下了頭,何易辛從她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助。
“怎麼?你也與親人分離了嗎?”
“若只是分離都還好些,我連她長什麼樣,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眼中晶瑩隱現,素手輕輕擺弄著裙帶,惹人憐惜。
何易辛看著她,試探著問道:
“她是你的母親吧?”
“我從一記事起,就跟師父住在輕雨峰,師父說是我娘把我送上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