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熱熱鬧鬧了一天,等眾賓客散去,下人都在屋外守著,屋內只有我和四阿哥,此時的四阿哥,已被封為王爺。
“王爺累了一天,先歇著吧。”
不等王爺說話,我臉上滿了委屈:“妾身知道王爺心悅青櫻側福晉,妾身不會跟她爭的。”
“只是今日是你我的大婚,若是王爺與我同房,青櫻側福晉會不開心,若是王爺不與我同房,宮裡和富察家會以為王爺不滿這門親事。”
“妾身是王爺的福晉,自是要事事為王爺考慮,妾身從手上割開個口子,滴一滴血,便當是你我圓了房,這樣,王爺都可以交代。”
王爺有些微微慌神,他大概以為我會默默受了這屈辱,或者大吵大鬧。卻不想我將利害關係全擺了出來。
父親說過,世家大族,沒有愛情,只有利益。從小備受冷落的四皇子,最是懂得取捨。
青櫻格格身後是烏拉那拉氏,宮裡是去世的太后,是被禁足的皇后。
而我富察琅嬅的身後是富察家的百年榮光,宮裡是得寵且地位穩固的熹貴妃娘娘。
王爺應該知道怎麼選?
更何況,選秀女那日,王爺故意讓秀女看到他和青櫻說話,不就是為了削弱青櫻格格的價值。讓青櫻格格只能成為他的人,而又不佔他福晉的位置。
青櫻格格默許讓眾秀女看到她和王爺說話,是因為知道自已被皇后連累,絕了成為福晉的可能,便要告訴眾人,即便不能成為王爺的福晉,也會王爺最愛的人。
“福晉,一起就寢吧。”
我的臉上染滿紅霞,先是錯愕,再是微微點頭。
果然,我在王爺眼中看到一抹算計得逞的精光。
我心中冷笑,上一世,我只說,用富察家的百年榮光輔助王爺,他便得寸進尺,不與我圓房。這一世,我將事實擺明,他對富察家也開始有了顧忌,甚至是極微弱的討好。
第二日,先是進宮謝恩,得了皇上和熹貴妃娘娘及其他娘娘眾多的賞賜。
回到王府,立馬去了正廳,等著青櫻側福晉和高晞月格格入府。
一切流程還是和上一世一般,只是我送給她們的見面禮,換成了清透的翠玉手鐲,這對手鐲是我在出嫁前準備的,特意請了四五個郎中檢查,無任何對人體有損之物。
最重要的是,這鐲子裡邊不能塞東西。誰也不能在鐲子上動手腳。
到了晚上,我斜倚在榻上看著醫書,素練想要扶正我的身子:“福晉,你這樣坐著可不好,要坐得端莊,萬一一會王爺進來,怕是不喜……”
“你放心,王爺今天晚上不會過來。”
素練不解。
蓮心這時進來,“福晉,王爺去了青櫻側福晉那。”
素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張了張嘴,到底也沒說什麼,只對蓮心說:“你先下去歇著吧,今晚我守夜,明天你守夜。”
蓮心應了聲是,退了出去。
“福晉,側福晉果然得寵,咱們要不要?”
“不用。”我只得再次提醒素練:“你要知道,女人善妒,誰得寵,誰是靶子。若沒有得寵的女人做靶子。福晉這個最高的位置便是靶子。”
“素練,你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最是穩妥。你的眼光要放長遠些,不要只看到眼前的一星半點。要看到將來。”
素練陷入沉思,將來,她眼中猛然一亮,我示意她噤聲,對她微微點頭。
她整個人歡喜雀躍著,想來她已經知道我的目標。
我合上醫書,在素練的服侍下沉沉睡去。
青櫻得寵又如何,王爺並不是長情的人。想到上一世,先帝孝期未過,王爺就聽曲賞月,還封了個答應。若是有的選,斷不會再嫁給這種不孝之人。
第二日一早,我剛起身,高晞月便過來服侍了。
“昨日你剛入府,今天就這麼早過來,著實辛苦了。”
高晞月微微一笑:“伺候福晉是妾身的本分,這是妾身應該做的。”
“你這小嘴叭叭的,聽著讓人舒坦。你放心,不出三日,王爺必定會去你屋裡。”
高晞月大喜,遂又紅了臉,“福晉,福晉,如何算得,這事,聽王爺的。”
我自然知道,因為王爺還需要高晞月父親的支援。烏拉那拉氏敗落,王爺等多陪青櫻三天。第四天,必定去高晞月的房裡。
“素練,你去側福晉院子裡說一聲,昨日辛苦,今天不必過來請安了。”
“福晉真是大度,王爺應該多陪福晉幾日才是。”高晞月不滿的說道。
我拍拍她的手,“晞月,以後的路還很長。”
高晞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用完早膳,王爺身邊的進忠過來傳話:“王爺說,等王爺用過早膳,便和福晉一起回門。”
是了,今日是回門的日子。上一世,因著王爺沒與我圓房,富察家被落了好大的臉面。
回門時,伯父伯母和阿瑪額孃的臉色都不太好。甚至有不懂事的旁支的碎嘴子奚落我不得王爺寵愛。
這一世,終於保住了富察家的顏面。
快到午時,王爺才揹著手,慢悠悠的晃過來。
“今日起晚了些,我們快去岳父家吧,免得他們等急了。”
“王爺放心,他們不會。”
其實我想說,他們不敢。同時,我也發現我對王爺的忍耐度越來越小了。
大概是上一世看清了王爺的冷心薄情,這一世對他沒有了期待,也沒有了對夫君的敬重。只能勉強維持和諧的表面。
回到富察家,王爺同伯父阿瑪去花廳,我同額娘去了出嫁前的閨房。
吩咐下人在門口守著,額娘臉色有些不善:“要我說,還是要給那個側福晉下點避子藥,今天你們這麼晚過來,肯定是她勾的的王爺。”
我微微一笑:“額娘,我懂的。有些事,怕是額娘不知道。側福晉屋裡被人動了手腳。”
“昨日先是進宮謝恩,回來就等著青櫻和高晞月進門,時間緊迫,我還是著人細細檢視了兩人的房間。”
“高晞月的房間正常,倒是側福晉的房間,香爐裡點的是鵝梨帳中香,花瓶的插花是依蘭花。”
“這有何不妥?”額娘不解。“那鵝梨帳中香可是前朝的寶物,可真是抬舉她了。倒是放依蘭花的下人有眼力見。”
“額娘,鵝梨帳中香是上好的安神香,依蘭花也可安神,若兩物放在同一個房間,會讓人情動。”
“這便是王爺今天遲遲出現的原因。額娘可知,這兩物是誰放的?”
“整個王府,不是王爺就是你,王爺不可能放,你放的?”額娘不可置信。出嫁前,我還在說,要眼光長遠,一轉身,開始算計側福晉了。
我搖搖頭:“額娘忘了,還有宮裡的熹貴妃娘娘,安插在王府裡的奴才。”
“熹貴妃娘娘便是想用這兩物,讓王爺一直在側福晉屋裡待著,錯過今天回門的時辰。我失了面子,便會處處給青櫻使絆子。富察家也會處處針對烏拉那拉氏。”
“額娘,女兒不讓你動手,便是因為,有的是人想讓我成為趁手的刀,讓富察家成為趁手的刀,咱們可以因為利益妥協,卻不能這樣平白被人利用。”
“額娘知道了,見你心中這般有籌算,額娘也放心了。”
我想,額娘應該是徹底打消背後對付青櫻和高晞月的想法了。
“額娘,有兩件事,需要你幫忙。”
“你儘管說。咱們富察家永遠是你的後盾。”
我像小時候那般依偎在額孃的懷裡,額娘輕輕撫摸我的後背。
“額娘,我想要一個醫女,扮做平常奴婢在我身邊伺候,還需要富察家找個機會,送進宮一個靠譜的太醫,以備將來。”
額娘連連點頭,“額孃的琅嬅終於長大了。”
用過午膳,我和王爺準備上馬車,回王府,忽的察覺有一道熾熱的目光,我會看過去,是我富察家旁支的妹妹富察褚瑛。
上一世,在我死後,才想明白一個問題,富察褚瑛出身低微,只因生下大皇子,便被封為哲憫皇貴妃。
白答應出身低微,王爺冒著被文武大臣責問的風險,也要在孝期寵幸冊封。
魏嬿婉出身低微,被王爺寵愛的了那麼多年,生下六個子女。
或許王爺和青櫻的青梅竹馬只是個幌子,王爺心裡真正愛的,是出身低微,卻努力向上爬,並給他人溫暖的人。
待我思緒回籠,我和王爺已經在回府的馬車上,王爺眯著眼,身子隨著馬車微微搖晃。
“王爺,臣妾有事要說。”
“你說便是,我聽著。”
“今天見到褚瑛妹妹,臣妾想到兒時時常和她一同玩耍,只是後來跟著額娘學著管家,沒了玩耍的時間,才和妹妹生分了。”
“妾身想著,過幾日,可否讓妹妹進府小住幾日,續續姐妹情分?”
果然,王爺聽到我要邀請褚瑛妹妹進府,瞬間睜開了眼睛,隨即避開我的眼神,看向茶盞和點心,先是給自已倒了杯茶,一口喝完,又吃了口點心。
“王爺,可是午膳不合胃口,下次,我”
不等我說完,王爺對我擺手,開口道:“午膳用的很好,我只是忽然嗓子有些癢,你是福晉,府裡的事,你說了算,她是你妹妹,小住幾日也無礙。”
“是。”我嘴角微微翹起。
上一世,便是我微微阻攔了一下富察褚瑛進府,又不悅她生下長子,才讓我謀害褚瑛的傳聞像是真的。
可我也只是不喜她進府,不喜她生下長子,只是不喜,還沒有到害她一屍兩命的地步。
這一世,我便好好端住福晉的敦厚謙和,讓人再挑不出半點錯處。
王爺回了府,直奔書房,想來,他在青櫻房裡屬實是累到了。
我閉著眼坐在梳妝檯前,任由素練和蓮心幫我卸掉頭上的釵環。
“蓮心,我走後,可有給側福晉和高格格房裡送花和新鮮的吃食?”
“回福晉的話,送了,奴婢看著,給側福晉屋裡送的是百合花,點心是玫瑰酥,新鮮的瓜果也送過去了。”
“給高格格房裡送的是桃花,點心是小餅子。”
這些奴才還真會拿捏分寸。
“昨日的花,和燒過的香灰可倒了?”
“福晉放心,這些事,貼身丫鬟也能做的,斷不會輕待了兩位主子。”一旁的素練接話。
我沒有吱聲,昨日青櫻房裡的鵝梨帳中香和依蘭花是熹貴妃娘娘安排人放的,跟我沒有關係,可不能給人留下往我頭上潑髒水的縫隙。
我可是記得,青櫻上一世最是擅長懷疑。她想懷疑誰就懷疑誰,一點證據都沒有,全憑猜測就懷疑。
真不知道,她的腦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