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抱來一摞新的摺子,放在黎士渙桌邊。
黎士渙皺著眉頭,剛要落筆批閱翻開的那一個,突然氣上心頭,把筆一甩,墨汁濺了一桌子。
“皇上?”
內相心裡跟著一緊,御書房裡伺候的其他下人立刻跪了一地。
“煩煩煩!每天都有那麼多摺子要批,朕不想批摺子!”
黎士渙起身,走到窗邊去挑弄窗臺上的花草。
“皇上,大臣們都等著您定奪天下之事呢,您還是……”內相小心翼翼地勸阻。
“天下事天下事!朕怎麼沒看見幾本寫著天下事?每天的天氣是陰是晴都要給我上報一遍,哪裡死了個婦人哪家生了個男孩也要寫摺子上報,還有一個天天給我送摺子問好的!朕好!好得很!還胖了呢!真是氣死朕了!”
“皇上息怒……”“又是息怒.”
黎士渙一生氣,揮袖撫倒了窗臺上的一盆花。
花盆墜地發出清脆聲響,裡面的土散落一地。
“去叫人來收拾了.”
黎士渙吩咐道。
內相聞言退出去,屋子裡只剩一些跪著的宮女太監。
黎士渙突然靈光一閃,也跟著出去了。
他避開耳目眾多的地方,抄小路去了公主黎衿的寢宮。
剛進寢宮院子,就聽見花園裡傳來女孩子們的歡笑聲。
黎士渙撥開枝葉走過去,只見一群穿著同樣衣衫的宮女簇擁著一個鵝黃裙子的女孩,女孩頭上戴著金飾,彰顯著她與其他女子不用的尊貴身份。
女孩和宮女們正在踢毽子,雙手提著裙襬,身姿輕盈蹁躚如蝶。
“妹妹.”
黎士渙走過去,宮女們立刻收了笑聲,低頭站到一邊。
“哥哥!”
女孩卻沒有停下踢毽子的動作,反而腳下一使勁,把毽子朝哥哥的方向踢了過來。
黎士渙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毽子正好砸在了他鼻子上。
“皇上!”
周圍的宮女小太監們立刻擁護過來,黎士渙捂著鼻子招了招手,抬頭皺眉看去,妹妹非但沒有露出擔憂的神色,反而在庭院中捧腹大笑,一邊說哥哥你真笨。
黎士渙招手屏退了其他人,揉了揉鼻子,還有些麻麻的。
“好了別笑了。
妹妹,要不要跟哥哥出去玩?”
“好啊好啊!去哪玩?”
黎衿拍手歡跳著問。
黎士渙想了想:“不如……還去上次的地方?”
“好啊!上次我還沒玩夠呢!我們再去!這次一定要贏回來!”
黎衿嘟著粉嫩嫩的小嘴說道。
黎士渙颳了一下她的小鼻樑:“好,走,快去換裝,換個和上次不一樣的.”
兩人進入寢宮收拾了一下,不一會兒,一個宮女打扮大餅臉小眼睛的人和一個侍衛打扮臉頰有一條疤的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兩人四下看了看,並沒有什麼異常,於是匆匆朝宮門走去。
出示了腰牌,兩人順利出宮走到沒人的地方,將衣服脫下塞進背的包裹裡,露出裡面穿的普通衣服。
“走嘍!出去完嘍!”
易容後的黎衿將包裹拋上天空又接住,在街上歡快地跑跳。
偷偷出宮的黎士渙也難掩眼中的興奮,緊跟在黎衿身後,一路小跑。
而此時,帶人回來收拾摔碎的花瓶的內相看到皇上不在御書房,把整個寢宮後宮找了一遍,都不見皇上的影子。
“不好啦!快來人吶!皇上又丟啦!”
……楊慎穿戴好衣服,讓馬開戈在家好好養傷。
“少將軍,你小心.”
馬開戈躺在床上擔憂道。
“沒事,這天底下能打過本將軍的人還沒出生呢.”
楊慎將劍在腰間掛好,便推門出去了。
昨天晚上,馬開戈醒來之後,和楊慎說了自己的遭遇。
他好賭,每次發了餉銀,都會先去賭場裡逛一圈,和賭場裡不少人都是老相識了前段時間,賭場裡不知從哪來了一夥騙子,騙了不少人的錢,當然也包括馬開戈的。
被騙了幾次之後,馬開戈終於幡然醒悟,去找這夥人算賬。
這幫騙子一開始答應的好好的,把騙了他的錢還了,還說了些以後不會再冒犯的好聽話。
可是剛一轉身,這幫人就翻臉了,群毆馬開戈一個。
要不是馬開戈也是從戰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這些人不打死他也能把他打殘。
即便如此馬開戈也受了不少傷,對方的打手都是專業的,顯然有備而來,坑來的錢就沒打算還回去。
他浴血奮戰,殺了一個對方一個人,其他人見馬開戈是個亡命徒,便沒有繼續糾纏下去,逃走了。
馬開戈深更半夜帶著一身傷,連滾帶爬找到了將軍府,不敢從正門進,就翻牆進來了。
他說,他怕被人看到自己殺了人,光是撤了他的副將職位倒還是小,要是以後不能跟著將軍和少將軍上戰場打仗了,他還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何況,是那幫騙子騙人在先,又是他們先動的手,要是馬開戈因此背上殺人的罪名,他實在無法接受。
老爹也說,若是人家告到了官府,馬開戈難免有牢獄之災。
但比起兩個年輕人毛毛躁躁的,楊淮訓更加老成穩重。
他問馬開戈有沒有被人騙錢的證據。
馬開戈卻什麼都拿不出來,當初被騙的時候,他連人家怎麼騙的他都不知道,就是現在回想起來,也還是一頭霧水。
楊淮訓只好搖了搖頭:“治不了,等死吧,告辭.”
“將軍救我啊!少將軍你不能不管我啊!”
馬開戈抱著唯一一顆救命稻草哭著喊著不放手。
楊慎見他這個不爭氣的樣子,要真說不管,自己也確實狠不下那個心。
思來想去,還是答應了下來:“算了,這事交給我吧.”
“你可別亂來啊,要是捅出點什麼簍子,可別說老爹我沒提醒你。
實在拿不準就回來找我,別自己衝動行事!”
楊淮訓趕緊提醒道。
“放心吧老爹,馬大傻好歹跟了我們這麼多年,你忍心看著他送命嗎?雖然我覺得這事他挺活該的.”
楊慎說。
“少將軍這時候你就別補刀了……”馬開戈小聲說。
“你就是活該,早讓你戒賭你不戒,這回吃虧了吧。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去一趟賭場那邊.”
楊慎問了打他的人都有哪些特徵,馬開戈沒記住太多,只記得有個挺漂亮的女人,還有個長相挺普通的大餅臉女人。
男的都長得凶神惡煞的,有個臉頰上有疤,有個胸前紋著獅子頭。
馬開戈特意強調,是神獸獅子的頭,不是吃的那種。
次日,楊慎一個新鮮面孔突然出現在賭場附近那片混亂的街區,一身正氣顯然不是經常混跡這一片的人,引得不少人頻頻側目。
楊慎照著馬開戈描述的相貌尋找,發現這裡男的不是瘦骨嶙峋鬍子拉碴的黑鬼,就是凶神惡煞的壯漢。
女的倒是沒有幾個,楊慎晃悠了好一會兒,也沒看見一個好看的。
她找到馬開戈被人圍毆的小巷,大白天,這小巷子裡卻黑黢黢的,好像有什麼罩住了天光似的。
巷子裡沒人,滿地都是垃圾,散發著熏天臭氣。
楊慎捏著鼻子走進去。
牆上還能看到打架時留下的痕跡,地上的血跡已經變黑。
腳印亂七八糟,楊慎不是查案的,看不出什麼端倪。
要是能有個人幫忙就好了,自己也不懂得怎麼查案啊。
楊慎心中直犯嘀咕。
不過從附近人的反應和現狀來看,那些人也沒有報官,官府不來管理,這片骯髒的街區才能一直保持著這副姿態。
“什麼人!”
準備離開時,楊慎突然察覺到拐角處有一抹視線,反手就是一飛鏢釘了過去。
飛鏢撞在牆上迸出火花,一抹身影轉身閃入牆後,楊慎只來得及看清是一名女子的長髮背影。
她握住劍柄,立刻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