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就捱了板子,很快便在王城中傳的風風雨雨,還多出好些個版本。
有說是楊慎英雄救美,與惡人大戰了三天三夜,但因為傷及無辜,被罰了板子。
有說是見義勇為傷了屁股,怕有損楊慎美名,才說是捱了官府的板子。
總之怎麼說的都有,越傳越邪乎。
朝中大臣們聽了一笑而過,唯有一個人,留心了下來。
這人就是都察院御史黎士滇。
黎士滇是皇上的弟弟,人稱七王爺。
皇上給了他都察院御史這個職位,就是要他監管官員們是否在其位謀其職,如有偏差,他便要參他們一本。
這是皇兄對自己的信任,因而黎士滇一直兢兢業業。
剛剛上任第一天就與人發生鬥毆事件,這個少將軍果然心性還不成熟。
因而是否能勝任皇上給他的官位,黎士滇就要好好考量一番了。
翻閱調查來的資料,在戰功上楊慎倒是聲名顯赫。
不過為官和打仗可不一樣,尤其是現在到了太平時期,這些武將很有可能因為無處施展拳腳而惹是生非。
其他的,倒是看不出什麼了。
楊慎畢竟才十七歲,除了幾條戰功,還沒有什麼作為。
之後的一段時間楊慎一直在家裡養傷,朝上楊淮訓給他告了假,皇上准許他傷好之前不用來上朝了。
黎士滇也就一直沒有機會再見到他。
楊慎整天窩在床上哼哼唧唧,不能出門也就不能看到漂亮小姑娘,還要整天被二姐捉弄,可比誰都難受。
那一日,楊慎想起了曾被二姐藉著給自己上藥之名往屁股上塗辣椒的恐懼。
這是人幹事嗎!二姐這個人,最擅長在人傷口上撒鹽撒辣椒粉撒胡椒粉撒孜然粉,正經做飯的時候倒是燒得一手好廚房。
而且為了表示對自己的照顧,二姐總要親自下廚,給楊慎熬些個蟾蜍雞蛋羹,野草豬尾巴粥,還說是能以毒攻毒,吃哪補哪。
“二姐,我好像沒有尾巴.”
楊慎小心翼翼地問。
“怎麼著?不相信你二姐的廚藝和醫術嗎?”
楊懷伶反問。
“信,信。
御膳房加太醫院都比不上我家二姐.”
楊慎點頭的動作中充滿了求生欲。
二姐抿唇一笑,親自給楊慎喂粥,剩一點粥底都不行。
楊慎望著那一坨紫黑紫黑的東西,不禁嚥了口口水。
“二姐……你這粥,為啥是黑的?”
“怎麼了?粥不都是這個顏色的嗎?”
楊懷伶表情無辜。
“呃……二姐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和別人不太一樣。
比如說,你有……黑白色盲症?”
“你才有色狼症!整天就想著小姑娘,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楊懷伶直接把一湯匙不明之物搥進了楊慎嘴裡。
“燙燙燙……”楊慎含著一口又苦又腥又燙的粥,在二姐的威懾下還不敢吐出來,只能含淚嚥下去。
嚥了一口,還有一口。
再咽一口,還有三口。
一碗粥下肚,楊慎差不多把那口氣也嚥了。
總算是度過了養傷期,楊慎不光能小跑,還能大跳了。
趁著二姐還沒來送吃的,楊慎偷摸離開將軍府,一路小跑著去了西街。
西街上有一家讓她久久不能忘懷的包子鋪,比著名小吃開封菜還讓楊慎回味無窮。
他家的肉包子鮮嫩多汁,薄皮大餡十八個褶,狗不理的包子都沒有這麼圓。
尤其是濃濃地肉汁浸到了包子皮中,就算餡飛出去,光吃皮都老香了!楊慎不覺流出了口水。
屁股上這點傷養了小半個月,當然主要還是因為二姐的食物讓她下不來床。
然而來到了閉眼睛都能找到的包子鋪前,卻發現包子鋪沒開門。
楊慎如遭雷劈,癱坐在地,魂魄從口中飛出,只剩一口氣還吊著。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路人紛紛繞著走,還以為精神病院又有病人跑出來了。
隔壁鋪子的老闆出來一看:“喲,這不是慎公子嗎!聽說你變身奧特曼大戰小怪獸受傷了?還好吧?”
“哈?”
楊慎回魂一臉懵逼地看著他,轉瞬就開啟了懂不懂都嗯嗯啊啊的模式。
“嗯嗯啊啊,好了,好了.”
“哎,慎公子,老哥知道你最愛吃老張家的包子,這次,你可得給老張做主啊!”
老闆突然抹了一把眼淚,蹲在楊慎身邊說道。
楊慎坐起來問:“咋地了?貞兒要嫁人了?”
“要是嫁人就好嘍。
來來慎公子,到我小店裡坐一會兒,這街上人多不方便說.”
根據鄰居老闆的描述,就在楊慎養屁股的這段時間,有一夥人闖進包子鋪,把老闆張大哥的女兒搶走了。
之後張嫂一病不起,張大哥也瘋魔之後自殺了。
具體原因他不清楚,只是看那些惡漢的衣服,像是哪個官家的家丁。
“家丁?難不成是看上我家貞兒,要強搶民女?”
楊慎思索道。
“說不定就是啊!我那天不敢探出頭來看,就扒著門縫聽。
貞兒姑娘真的慘啊,一直在說放開我,放開我,我不回去……老張和嫂子也敵不過人家,最後聲音遠了我再出來一看,貞兒和那夥人都不見了。
“老張家被砸了個稀巴爛,那包子散了一地,倒是讓附近的乞丐野狗撿了個便宜.”
老闆搖頭說道。
“真是放肆!”
楊慎怒火中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我天子腳下竟敢公然強搶民女,簡直是……簡直是……”楊慎看了看老闆,一時沒想出好的形容詞來。
老闆趕緊幫他想:“呃……畜……畜生不如!狼心狗肺!狐假虎威!狗仗人勢!”
“對對!”
楊慎拳頭纂得骨節發白,“對這種人決不能心慈手軟!大哥你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楊慎了!”
“好公子!”
老闆緊緊抓著楊慎的手,眼含淚花。
“大哥我不姓郝,叫我慎公子就行.”
楊慎說。
“嗯嗯!不管叫啥,總之,拜託了!”
楊慎的手抽出來,也緊緊覆住了老闆的手。
老闆的手再抽出來握住楊慎的手。
楊慎的手又抽出來……不磨嘰了查案要緊!次日上朝,這還是楊慎自打有了官位以來第二次上朝,很是懷念。
可是……皇上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諸位愛卿,朕昨日聽說,西街發生了一起故意傷人事件,兇手最後還自殺了,可有人知道此事?”
“呃……”諸位大臣支支吾吾,無人進言。
楊慎倒是想說,可皇上問的這事跟她想說的不是一件,還是先等等……“沒有人知道嗎?”
黎士渙掃視眾人,底下一個個都低著頭,生怕被皇上點名回答問題。
“禮部尚書.”
黎士渙叫到。
無人應答。
黎士渙又叫了一遍:“禮部尚書?李守仁在不在?”
下面眾位大臣交頭接耳一番,最後低聲回道:“不在.”
“李守仁告假了嗎?”
黎士渙問。
站在一旁的內相轉身回話道:“回萬歲,沒有告假.”
“放肆!連朝都不來上了!”
黎士渙一掌拍在龍椅上,站起身,走上前俯視眾生。
“朕聽聞,那名兇手是在李守仁的府門前自盡的,據說,鮮血噴了他家滿門滿地,可有人知道此事?”
眾大臣顫顫巍巍。
“應天府都察院!這回都在不在!”
“臣在.”
應天府尹和黎士滇一同站出回應。
只不過一個聲音顫抖,一個聲音冷靜。
“怎麼回事?”
黎士渙問。
“這……”應天府尹開口猶豫。
“回萬歲。
聽說這名兇手是家包子鋪的老闆,他的鄰居說,事發前幾天,包子鋪的女兒似乎被人搶走了。
臣懷疑這兩件事之間有所關聯,正在著手調查。
只不過還沒有詳細的結果,不敢妄自上報。
至於應天府尹,和臣瞭解到的應該差不多。
只是礙於他與禮部尚書交情頗深,怕說了損害朋友利益的話而不敢上報罷了.”
黎士滇回應道。
一聽到包子鋪老闆,楊慎不禁朝這位說話者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