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雙方受傷不重,又是因為一點口角,剛好都察院御史黎士滇在,府尹和黎士滇商量了一下,參與之人每人罰了二十大板,批評教育了一下,讓他們握手言和之後便放走了。
笞刑是最輕的責罰,可連著二十下打在屁股上,也夠腫一圈的了。
壯漢們肌肉結實,事後咬著牙便離開了。
楊慎雖是自幼習武,身材卻不比他們強壯,和兄弟們互相攙扶著回了將軍府。
馬開戈架著他進府就開始叫大夫,下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匆匆忙忙把他送回房,馬開戈就要幫他脫褲子擦傷口。
楊淮訓問訊匆匆趕來,馬開戈的雙手已經抓在楊慎褲子上了,被老將軍暴喝一聲住手,慌張鬆開。
而後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站到了門外。
楊淮訓跟馬開戈詢問事情經過,讓下人在屋裡給楊慎上藥。
很快太醫趕來,給楊慎擦了些消腫止疼的藥,之後也在客房給馬開戈上了藥就讓他回去了。
楊慎覺得自己虧了,明明是那幫人先挑事的,他們反而跟著捱打。
在戰場上受了傷都不吭一聲,這回捱了幾板子,趴在床上哎呀哎呀地叫喚起來。
楊淮訓屏退了所有下人,關上房門,走到床邊。
“臭小子,你就是不給爹省心。
剛封你少將軍的頭銜就給我出去惹事!”
“哎呀爹啊,我還委屈呢!我一堂堂少將軍,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人打屁股,我都要丟死人了。
這要是讓哪個小美女知道了,還不得笑死我.”
楊慎抱著枕頭嘟嘴說道。
“還小美女呢。
慎兒啊,你也不小了。
咱們家有個塵封了十七年的秘密,今天也該告訴你了.”
楊淮訓坐在床邊,語氣忽然變得凝重起來。
“十七年?那不是從我出生時就瞞著我了?”
楊慎別過頭問。
“是啊,就是關於你的秘密.”
楊淮訓說。
“爹爹請講,孩兒聽著.”
楊慎別過頭去。
“其實……你是個女孩.”
楊淮訓說。
“哦,我是個女……女孩?!”
楊慎懷疑自己耳朵聽岔了,一激動翻身坐起,正好壓倒了屁股,疼得嗷嗷叫喚。
楊淮訓趕緊扶女兒躺下,楊慎依舊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爹,你不會是想看孩兒女裝才這麼說的吧?”
“看什麼女裝!你個小不正經的。
你上頭兩個姐姐爹我還看不夠嗎!不對什麼女裝,你這個逆子,給我跪下!”
楊慎又是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楊淮訓趕緊幫她揉揉,連聲說爹不是故意的不用跪了。
“哎!”
楊淮訓嘆了口氣,“知道爹爹為什麼給你取慎字為名嗎?就是為了提醒我們楊家的人,要時刻謹慎!”
“爹……”楊慎有些驚訝,爹爹貴為正一品鎮國大將軍,一生戎馬天涯,無懼無恃,整個昌黎國沒有他就未必有今天這般太平。
習武十年,戰場三年,他還從沒見過爹爹這般苦惱的模樣。
楊淮訓將事情緣由娓娓道來。
算上楊慎,楊家其實有三個女兒。
大女兒楊懷伊幾年前被西侯國國君看中,嫁去做了國母。
二女兒楊懷伶還待字閨中,提親的人中沒有她相中的,便一直拖著。
三女兒,就是楊慎。
可楊家不能沒有兒子。
昌黎國有律法規定,女子不得為官。
可將軍府若是沒有男兒,一來會動搖將軍府在朝中的地位,二來於國家等同於沒了盔甲計程車兵,難御外敵。
等楊淮訓老了,誰來做國家的支柱?而且,楊慎出生時楊淮訓已經到了天命之年,大老婆剩下大女兒之後便無法再生育了,取了二老婆也在生下楊慎不久之後體弱去世,楊家無力再續男丁。
為此,楊淮訓在楊慎出生後不久便決定,把楊慎當成男孩撫養。
他讓將軍府上下全部保密,誰要是說出去,楊淮訓定不放過他全家。
至此十七年來,楊慎一直作為家裡唯一的男孩,受盡爹爹的疼愛。
兩位姐姐在院子裡玩耍踢毽子,她只能練武。
兩位姐姐在廚房裡學習製作點心,她只能練武。
兩位姐姐在閨房中練習女工,她只能練武。
兩位姐姐在家中守候,她要跟爹爹出去打仗。
除了身體有些微的不同之外,楊慎倒也一直沒讓爹爹失望。
“可是爹,你為什麼這個時候突然告訴我這些?要是一直瞞著我,也沒事吧?”
楊慎問。
“什麼沒事!你沒看皇上都要給你定親了嗎!你還想同意!要不是爹幫你推了,我倒看你以後成了親怎麼交代!”
楊淮訓氣憤地說道。
“嗨你說這個啊,我就是覺得有意思,才隨口答應的。
再說了,你突然說我是女孩,我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嘛。
這男孩和女孩有啥區別啊?是不是穿了裙子就是女孩了?”
楊慎問。
“穿什麼只是區分的一種。
從身體上,男女也是有別的。
我不是跟你說過,你每個月都會流血嗎?”
楊淮訓道,“那叫葵水,只有女孩子才會有.”
“女孩子才有的?你不是說我是受了內傷每個月都會復發一次嗎!還要墊上你給我特製的藥貼才行!”
楊慎大聲問道。
“那是騙你的.”
楊淮訓露出我兒子真傻的表情,也不知道隨誰。
“不信你可以去問問你二姐,她也和你一樣.”
楊慎猶在震驚中,還有些緩不過勁來。
“還有啊,以後跟你那些軍營裡的哥們都走遠點。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剛才差點就讓人扒了褲子!要不是老爹及時趕到,我看你怎麼辦!”
“啊!”
這一下戳到了楊慎的痛處,楊淮訓終於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慌張。
“爹……那我以後……還怎麼跟兄弟們睡一條炕尿一個坑啊!”
“你還尿一個坑?”
楊淮訓激動得站了起來,爺倆一個比一個慌。
“你你你……你們還幹過什麼了?他們說什麼了嗎?哎呀你這個臭小子,真是愁死我了!都誰跟你一起尿的,爹我現在就去封了他們的嘴!”
楊慎死死抱住老爹的腰:“爹爹爹,沒尿沒尿,我就是打個比方.”
楊淮訓劍都擦亮了,在楊慎腦袋頂上明晃晃的,好像隨時都會落在他脖子上。
“臭小子!一天就知道嚇唬你爹!我看你真是翅膀熟了!”
“爹您消消氣,孩兒知錯了。
您老要是餓了,我這就吩咐廚房給您燉一鍋雞翅.”
楊慎抱著老爹坐回床上,“只是這麼一來,我是不是也不能娶漂亮的小姑娘了?”
楊淮訓鼻毛都被自己的氣噴出來了:“是娶妻還是嫁人,那些事以後再說吧。
總之,爹現在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時刻謹慎著點,你的身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當今聖上和那些多嘴多舌的文官!”
“是是,孩兒謹遵教誨。
那為了不讓別人起疑心,孩兒還繼續保持現在這樣就行了吧?嘿嘿,怡春樓的小粉,包子鋪的貞兒……”想到那些小美女,楊慎哈喇子淌了一地。
“什麼針兒眼兒的,我告訴你可悠著點,別耽誤了人家小姑娘嫁人.”
楊淮訓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孩兒自有分寸,爹爹慢走,不送了啊.”
楊淮訓出了門,剩下楊慎自己一個人在屋,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不過男女之別她還真沒聽人說過,一直也就沒太在意。
想不到自己當了十七年的男兒,竟然一句話就變了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