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怎麼辦，天藏處理不了這些屍體，進行處理惡人屍體的水葬的話，這裡沒有河，沒有水。

“這怎麼處理？”江央站了起來。

禿鷲叫了幾聲，張開翅膀在天際盤旋，不肯再落地。

林煜思索了片刻，蹲下身摸了一下地上的土，還好，土壤不是很硬，大約可以土葬，他沒那麼講究藏地喪葬風俗，本來就是處理屍體，只要能不留痕跡，怎麼著都行。

“要不就土葬吧。”

像他，殺了惡人還讓他們入土為安的，簡直就是善人。

江央點了點頭，準備找東西挖坑。

他剛離開地上的肉塊堆，還沒走兩步，小毛團子撲稜著翅膀從林煜肩膀上飛了起來，在倆人疑惑的目光中，它伸長了脖子，從金色的尖喙中噴出一股火焰來，焰火徑直點燃地上的屍體。

熊熊火焰倒映在兩人驚愕的眼中，幾聲淒厲的嘶鳴響了起來，火焰中勾勒出三個人形，他們掙扎著，宛若從地獄爬進人間的惡鬼。

小毛團子還沒停下，繼續吐著火，直到三人的靈魂徹底消失，嘶鳴聲徹底消失，它才合上嘴。

林煜和江央倆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直到一陣冷風吹過，才回過神，而前面已經空無一物了，連灰也不剩，仍舊是鬱鬱蔥蔥青草地。

“咳咳——”

小毛團子跟個小老頭似的咳嗽了兩聲，從嘴裡噴出兩股氣，下一秒它轉頭看向江央，黑瞳徹底變成金色，如金色焰火一般的凝視，讓人膽寒。

這眼神，彷彿下一秒就要對江央噴火一樣。

江央嚥了下口水，下意識往林煜身邊挪了挪。

林煜猜想，這仨人，估計灰飛煙滅了。

老實說，林煜如果把這個小東西帶上，倘若有朝一日真的跟景昭拼個你死我活，也許它能幫一把……

但景昭想和妖獸融合，什麼情況，林煜無法預料中間可能出現的後果，這種風險太大的事，還是不做了吧。

小毛團子還不知道林煜的想法，撲稜著翅膀飛回林煜肩膀上去了。

這邊兒的事忙完了，林煜也不想耽誤，跟江央一塊返回車裡。

為了省事兒，林煜早上就把自己的東西全裝上車了，不用折返回去，只是上車之前，他還是客氣地問了江央一句：“你願意跟我離開這個地方嗎？”

少年清澈的眼中帶著些對未來的迷惘，“外面……我沒離開過這裡，不知道外面有什麼，但是，”他垂下手，穿在身上的藏服顯得瀟灑無羈，堅定地回道：“煜哥，我跟你走！”

“可我還是要跟你說清楚，我不會帶你走很遠，我會把你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你在那裡，好好生活。”林煜說著，就上了車。

小毛團子自己飛進後座裡。

江央也跟著上了車，皺著眉，“為什麼我不能跟著你？”

“我也有我自己的事啊，你別怕，我不會不管你，”林煜插上車鑰匙，把車發動了，“你上過學沒有？”

江央搖了搖頭，又說：“就認識幾個字。”

“我送你去學校吧，讀個幾年書，你就可以留在我身邊做事了。”林煜說。

江央眼中瞬間綻出光彩，連連答應：“好，我都聽你的。”

林煜對他微微一笑。

在車上，江央跟他聊了很多，比如說年少時被叔叔嬸嬸收養，還沒兩個月呢，叔叔去世了，但是那個時候他不記事，不記得叔叔是怎麼死的，只記得辦喪事的時候來了很多喇嘛。

然後他就被寺廟收養了。

“那又是為什麼被趕了出來？”林煜問。

江央愣了愣，隨即把臉轉過去看著林煜。

“嗯？”林煜歪著腦袋看了他一眼，又趕緊把視線轉回到路面，“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

“可能是，師父覺得我，凡心太重，心靈不純潔吧。”

“這個我可不敢苟同，僧侶也不可能無慾無求，往大了說，起碼心懷蒼生不是，不過凡心太重……”林煜抽空，意味深長的看了江央一眼，“你不會是有喜歡的姑娘了吧？”

“我……”江央頓時磕巴了，高原紅的臉蛋顯得有些白，“我沒有喜歡的姑娘。”

“沒事兒沒事兒，”林煜猜錯了，“凡心也不侷限於情愛嘛，可能是錢吶，啥的，別放心上昂。”

江央給自己順了順氣，“真沒有啊煜哥，可能我不適合做天藏法師吧。”

這個林煜不知道該怎麼評了，就換了個話題，跟江央聊起了外面的世界，比如城市的高樓，各種美食，大街小巷川流不息的人群，繁花似錦的夜生活，還有遊樂園裡的摩天輪……

林煜忽然想起和徐泠洋在摩天輪上接吻的場景。

這麼值得回憶的場景，想起來都讓他心醉。

漸漸離開喜馬拉雅山之後，手機有訊號了，收到很多條資訊，但是沒有徐泠洋的，連電話都沒給他打。

難道，他倆真就這樣了？

心底泛酸，還有些不甘心，可更多的是無奈，林煜不能選擇勇敢面對，後果他承受不了。

他害怕，害怕洛克死在他面前的一幕重演，害怕死在他懷裡的人變成徐泠洋，他害怕把身邊所有在乎的人都牽扯進來，韓凌的死就是前車之鑑。

來這一趟，他甚至連任池洵留給他的小尾巴都沒帶。

生怕其中出現一絲意外就牽連到他。

猛的想起任池洵，任池洵的電話就打來了。

林煜接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他們離開拉薩的加油站已經七八個小時了，自駕車開得很快，又是走的國道，很快就要跨過崑崙山了。

林煜剛想說自己快疲勞駕駛了，任池洵這一個電話就把他吵醒了，同時被吵醒的還有副駕駛的江央。

“哥！”

電話剛接通，林煜的耳膜就被任池洵吼得一震，他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無奈地說：“別一驚一乍的，有事兒？”

“你在哪兒啊？你去哪兒了？你沒事吧？”任池洵發生一連串的詢問。

林煜有些頭疼，卻察覺到任池洵的語氣有些緊張，“我好得很，你怎麼了？是遇到什麼事兒了嗎？你狀態不對勁。”

任池洵立刻哭了起來，聲音緊張到發顫，“哥，我……我……”

我了半天，沒我出個一二三，搞得林煜的心都揪了起來，“到底怎麼了？別緊張，我在呢，你捋捋氣兒，冷靜地把事情告訴我。”

溫柔和善的語氣讓江央側目凝望著他，電話那頭也不知道是誰，不過比起林煜的上一個電話，態度已經好很多了。

“哥……”任池洵在電話那頭嚎了一聲，“昨天，就昨天，長白山的幾隻妖被抓了，我跟他們還約著一塊出去玩呢，結果今天就找不到人了……我害怕呀哥……”

任池洵被趕到東北之後，也靜下心來開始修習法術了，不過他性子愛玩，學習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當初要不是韓凌砸錢把他送進高等學府深造，估計這小子現在就是個文盲，但他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比如說人緣好，跟長白山那邊的妖怪地仙，關係都不錯。

“你怎麼知道他們被抓了？你找山神問的？”

“嗯，山神說的。”任池洵在電話那頭摸了把鼻子，抽了兩口氣。

“被誰抓得知道嗎？”林煜問。

“我說了你應該會生氣。”

林煜一聽，臉頓時垮下來了，車速都放慢了不少，江央坐在他旁邊都感覺到車廂內的氣壓低了幾度，車裡的空調都有些不好使了。

除了景昭那個狗日的，還能有誰在獵妖？

“你……他們沒注意到你吧？”林煜擔憂地抓了下頭髮。

老實說，任池洵雖然是人神混血，但架不住人家繼承了精純的九尾狐血脈，沒受到混血的影響，九尾狐在幾千年前可是瑞獸，也是最容易修煉得道的動物。

要是任池洵被抓，景昭跟他融合……

任池洵肯定就掛了，到時候林煜也會多一個強勁的對手，從喜馬拉雅山，再到長白山，估計景昭都不會放過。

“我不知道啊，我跟你關係那麼好，我在東北的事萬一傳了出去……啊！”任池洵哀嚎一聲，“哥，我現在連你都害怕了。”

林煜嘆了一口氣，他能明白任池洵害怕什麼，只能竭力勸道：“你冷靜點兒，現在別亂跑，也不要回深圳……”

“那我怎麼辦呀？”任池洵急得打斷他。

“你去大興安嶺待著，那是深山老林，又有大面積沒開發的區域，他們一時半會兒估計進不去，你在東北等我，我大約明天早上能到青海西寧，然後飛東北。”

“我知道了，哥你快點兒來，我真的很害怕。”

“知道了知道了。”

林煜又安慰了他兩句，就把電話掛，他眉頭緊鎖，眼中藏著化不開的濃霧，江央看著他凝重的神情，正想開口勸兩句，忽然，林煜打了警示燈，踩了剎車。

車在路邊停穩之後，林煜就像做了一個重大決定一樣，開啟車門下車，江央也趕緊跟著下車了。

撲面而來一股冷風，吹得他牙齒直打戰，他連忙把後座的車門拉開。

趴在後座睡覺的小毛團子被他吵醒了，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林煜。

林煜站在車門退了兩步。

它立刻以為林煜要餵它喝牛奶了，倆腿一蹬，站直身子飛了下去。

誰料，它腳剛踩在地面，林煜後腳就趁它不注意，把車門給關了，江央在一旁看得一臉霧水。

“啾啾啾——”

小毛團子在林煜面前焦急轉了兩圈，催促著他把車門開啟，見林煜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它甚至急得用鳥喙去啄門，啄得很輕，卻也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林煜蹲下身，直勾勾的看著它，“你能聽懂我說話對不對？”

小毛團子停下動作，站在他面前歪著腦袋。

動作有點兒憨，完全看不出聽得懂人話的樣子。

不管它聽不聽得懂，林煜都得讓它走，他指了指不遠處的高山，小毛團子順著他手指向的放心看過去，山體被黑暗淹沒到只能依稀看出個輪廓，“這裡是崑崙山，崑崙山腹是禁地，禁止人員進入，但是你可以去。”

“啾？”

小毛團子歪著臉瞅他。

林煜頭一次在鳥的臉上看出疑惑的表情，面對小東西那麼幹淨純淨的眼神，他竟然萌生出一種欺騙孩子的羞愧心理。

輕咳兩聲，林煜定了定心神，對它正色道：“我要一個非常遠的地方，辦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能帶著你一起去……”

“啾啾啾啾啾——”

小毛團子激動地直叫，鳥喙隨著每聲叫喚，往前伸一下，跟裝了彈簧似的。

“真的，我真的不能帶你走，”林煜去後備箱裡拿出醫療箱，從裡面摸出一卷繃帶，在小毛團疑惑的目光中蹲下身，將繃帶系在它腿上，還打了個小蝴蝶結，“你想我了，可以來找我，我知道你能找到我。”

它低著頭，腦袋上的幾根鳥毛迎風飛舞，也不知在想什麼。

林煜摸摸它的頭，“要是能帶你走，我一定帶你走，但我有我的難處，體諒我好嗎？”

小毛團子朝他走了兩步，將臉貼在林煜懷裡蹭了蹭，隨後，它轉過身張開翅膀飛上天。

林煜清澈的眼中倒映出它離開的身影，紅色的翅膀推開寒流，它在林煜的頭頂上盤旋了三圈，似乎在和他道別，林煜仰起頭衝它喊了一句：“好好待在裡面，不要相信任何一個陌生人，千萬別被抓了！”

小毛團子伸長脖子發出一聲清脆鳥鳴，隨即振翅飛往遠方的崑崙山，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煜哥，它還這麼小，在你身邊也才待了兩天，你就真這麼捨得讓它走啊？”江央說。

“它待在我身邊風險太大，我必須把風險降到最低，”林煜剛開啟車門，忽然想起了什麼，“江央，你會開車嗎？”

江央愣了愣，“我……我不太會啊。”

也是，他從小在寺廟裡長大，哪裡接觸過外面世界的科技產物，林煜開啟導航看了一下，開車去最近的旅館要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