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說下去了。”
瑩白如雪的纖細手指撥開了珠簾，殷寧邁開了纖長的腿，面無表情地走到了沙發邊。
盛浮不知道殷寧將他和司衍的對話聽了多少，他的心不由得揪了起來，臉上的神情哪裡還有面對司衍時的冷漠，變得無比溫和又極其小心。
“……寧寧，是我們的談話吵到你了嗎？”
聞言，殷寧冷淡地瞥了盛浮一眼，隨後面朝向了司衍：
“為什麼不叫醒我？”
她刻意壓低了音線，語氣中瀰漫著淡淡的不悅。
司衍察覺到了空氣中的氣壓在不斷地下沉，殷寧的心情也極其不美妙， 他輕輕牽起了殷寧的手，將她那冰涼的手指握在了掌心。
雖然司衍想解釋些什麼，但是眼下這種微妙的氛圍……
總之，先認錯就對了。
“抱歉，寧寧……考慮到昨晚可能讓你太勞累了，所以沒有叫醒你。”
這低柔溫潤的嗓音如羽毛般輕輕拂過耳畔，儘管司衍的聲音不算很大，但依舊一字不落地傳入了盛浮的耳朵裡。
剎那間，盛浮面色一沉，握著瓷杯的手指猛地一收，指尖泛白，快要將杯子捏碎。
他實在是沒想到，殷寧居然和司衍……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
殷寧：……
她怎麼感覺這個房間裡無形中多了一絲殺氣？
殷寧垂下了眼簾，蝶翼般的長睫輕輕顫了顫，注視著自己被司衍握著的手。
她真是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句溫柔的抱歉，再加上像這樣的牽手，就讓她那原本躁鬱的心情莫名地平靜了下來。不僅如此， 那些卡在喉嚨裡、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冷言冷語，也盡數嚥了下去。
殷寧入座以後，盛浮讓人撤下了茶盤茶具，換上了殷寧喜歡的錫蘭紅茶。
紅茶的清香沁入鼻尖，殷寧端著精緻的瓷杯，若有所思地盯著平靜無瀾的茶麵。
幾秒後，她無波無瀾地幽幽發問：
“你們倆個，除了我過去的經歷，就沒有其他可以聊的話題了嗎？”
自從她出現以後，客廳內的氛圍就沉入了谷底，司衍和盛浮的談話悄然中斷，誰也沒有率先進行下一個話題。
“對不起，寧寧，沒有事先徵得你的同意……”
盛浮雙手捧著瓷杯，誰也想不到，在Z界平步青雲的高階議員，在自家妹妹面前，心虛地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面對盛浮的主動認錯，殷寧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極其冷漠地抿了一口紅茶。
曾經那些痛苦的經歷，雖然都已經過去了，但也不代表她可以若無其事的重新提起，又或者聽別人提起。而且，她不想在司衍面前提及這些。
“你說過，你會支援我的一切決定。”
靜默地思考了片刻，殷寧摩挲著杯壁，淡然出聲。
她那緋紅瑰麗的瞳眸中靜淡無痕，清晰地倒映出盛浮的容顏。
“現在這句話還作數嗎……哥哥。”
“當然，寧寧，哥哥什麼時候對你食言過？”
相較於殷寧的平靜，盛浮就顯得十分激動了，腕間的佛珠咣噹作響。
“那麼……”
殷寧表面上冷靜如常，冰雪般冷漠疏離的氣息籠罩著她。可實際上，她也很沒底氣……
“這一次，希望哥哥也能支援我的決定 。”
話落，殷寧主動握住了司衍的手，她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她不期望盛浮能夠支援她和司衍，但至少……希望他不要反對阻撓。
盛浮的神情依舊有些凝重，他撥動了腕間的珠串，沒有給出肯定的回應，也沒有當即否決。
幾秒後，他話鋒一轉，意有所指地溫聲說道：
“寧寧，你有一段時間沒過來了，今天打算去後院逛逛嗎？”
盛浮話裡有話，殷寧即刻領會了他的意思。
他是在詢問殷寧，要不要去見一見殷遠川。
以及，他想和司衍繼續單獨聊聊。
*
五分鐘後。
“滴”一聲，殷寧用指紋解鎖了重重加固的防盜門。
映入眼簾的是乾淨整潔的房間，冷冽的冬風從防盜窗的縫隙湧入，吹拂起了深色的遮光窗簾。
殷寧踏入了門檻，反手關上了門板。
她這清冷薄涼的目光觸及到病床上那有氣無力、宛若枯木般的中年男人，瑰麗的紅唇不禁淺淺一揚。
“最近一段時間寒潮來襲，風雪不止，父親大人可要好好注意身體。”
柔聲囑咐的同時，殷寧邁步來到了窗邊，抬手關上了重重加固的防盜窗。
“之前聽哥哥說，您最近沒什麼胃口，都怪我這個做女兒的最近太忙，沒能經常來看您，還請您不要埋怨我。”
儘管殷寧臉上的笑意不及眼底，語氣卻無比親和，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任誰看了，都會下意識地認為她是一個溫柔懂事、關心父親的乖女兒。
然而，躺臥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卻像是沒聽見殷寧的話一樣，對她的‘關心’置若罔聞。
他那歷經滄桑的面龐一片沉寂，渾濁的雙眸像是失去了心智一樣，宛若一潭死水。
直到被殷寧那直白的目光盯得受不了，殷遠川才怨恨地望向她，譏誚道：
“你又來做什麼？”
殷寧每一次來看望他，都會帶來一個她認為的“好訊息”。
例如：殷時軒的死，殷雪顏成了植物人，殷家見不得光的事業鏈被她發現了，等等……
“父親大人是忘了嗎？我之前說過，一旦有好訊息，就會第一時間過來與您分享。”
殷寧的話音還未完全消散，殷遠川抓著被子的手指就已經死死攥成了一團，他惡狠狠地瞪向殷寧，滿眼仇視。
“您不用太緊張，這一次，真的是好訊息。”
殷寧對殷遠川這樣的眼神已經習以為常， 她淡淡一笑，從容不迫地來到沙發邊， 恣意閒適地入座。
“殷家和司家在昨天早上正式公佈了聯姻的訊息，同一天，您最疼愛的女兒-殷雪顏，甦醒了。”
殷寧的前半句話並沒有給殷遠川帶來絲毫的波瀾，他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聲，直到聽見了後半句……
雪顏甦醒了？！
終於，男人那死水寒潭般的渾濁瞳眸裡漾開了些許波瀾。
但很快，殷遠川的心又再次沉了底。
現如今殷家被殷沉控制著，雪顏一個女孩子家，要如何與殷沉爭鬥？
“看來，父親大人還是一如既往地關心、記掛妹妹啊……”
殷寧幽幽地輕嘆，隨後掏出了手機，調出了微信聊天框。
看著手機裡最新傳來的影片，幾分薄涼的笑意在她的唇角綻開。
“可惜，現如今的雪顏妹妹不僅毀了容，還成了殘廢。沒了家族的庇廕、父母的疼愛、弟弟的包容，你說……她還能折騰出什麼么蛾子呢？”
話落，殷寧點開了影片，將音量調節到了最大。
影片裡傳來了連續不斷地摔砸聲，中途還摻雜著幾聲憤怒的嘶吼女音。
僅僅只是幾句粗俗的嘶吼，就讓殷遠川瞬間瞪大了眼睛。
“雪顏……是雪顏的聲音……”
他甚至來不及穿鞋，踉踉蹌蹌地下了床，奔向了殷寧，想要奪取殷寧握著的手機。
殷寧眉梢微挑，利落地抽出了外套內側口袋裡的摺疊軍刀，鋒利的刀刃在燈光下折轉過詭異冷光，幽洌無比。
這樣一個看似漫不經心、氣定神閒的‘小舉動’，直接讓殷遠川僵硬地立在了原地，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接著，殷寧優雅地起身，將手機放在了茶几上，指著自己剛剛坐過的位置，朝著殷遠川發出了命令。
“別激動，父親大人，過來坐下，慢慢看。”
殷遠川不得不按照殷寧的指示，坐在了沙發上，呆呆地盯著手機螢幕中的影像。
就這樣來來回回看了五六遍，他那滄桑枯濁的瞳眸裡，竟然浮現了些許水光。
“雪顏……我的雪顏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看著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女兒成了這副模樣，殷遠川實在是心痛至極。
他無力地垂下了頭，雙手掩面，隱忍著自己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他憤恨地抬眼，詛咒般地瞪向殷寧：
“殷寧！紅蓮、時軒都已經不在了，我也被你軟禁於此，你還不滿意、還不解氣嗎？！為什麼要這樣對待雪顏？！我怎麼會有你這樣惡毒的女兒！”
殷寧不痛不癢地笑笑，許久後，才幽幽地諷刺出聲：
“原來，你還知道我是你的女兒啊。”
“我惡毒……？嗯，我的確惡毒，還是十惡不赦的那種。”
她那纖細白皙的手指把玩著鋒利的摺疊軍刀，一收一合間，詭異冰冷的寒芒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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