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辰一把把我推開，自己迎上去。
我有些驚愕。
之前打怪，裴天辰都是袖手旁觀，美其名曰讓我練習，提高戰鬥水平。
我以為他就是不想幫忙。
沒想到他真的是想讓我提高戰鬥水平……
這次他自己第一時間上了，說明他覺得對手根本不是我能應付的……
裴天辰周身散發著青光，和周澤的魂魄戰鬥在一起。
他將摺扇開啟，輕輕一扇，我肉眼就能看到空中氣流被破開，形成一陣陣風浪，向周澤襲去。
周澤一開始並沒有很在意，但還是很機敏地沒有正面迎敵。
不過他還是被勁風颳到了，臉上瞬間出現一道口子。
並且那道口子並沒有復原。
與此同時，他的肉身上相對應的位置也出現一道口子，只不過沒有魂體上深，而且沒有流血，也沒有結疤，能看到細小的傷口，裡面翻騰的血肉。
“呵。”
裴天辰發出輕微的一聲譏笑。
“換了身體又如何，借了命又如何，你骨子裡還是那個又窮又挫，除了靠舔沒有其他任何辦法得到女神的芳心的屌絲罷了。”
……裴天辰還是一如既往的毒舌。
不過他居然聽到了周澤這段八卦嗎？
周澤臉色變了，果然他還是很介懷自己過去的事。
他發出一陣嘶吼，速度快了一倍，主動發起攻勢。
但裴天辰就是故意激怒他的，裴天辰雖然實力恢復了些，但是並不能打持久戰，但這裡是周澤的主場，不好說他能不能源源不斷地補充力量。
周澤根本碰不到裴天辰，每次攻擊要不被裴天辰躲開，要不被裴天辰的結界擋住。而裴天辰隨手發出一道風刃，總能讓裴天辰防不勝防。
雙方過了十幾招，周澤終於看清楚自己的劣勢和優勢所在，也明白自己中了裴天辰的計，不再強攻，而是站在原地不動。
他的魂體比較瘦弱，看上去跟氣宇軒昂根本不搭邊，只是雙眸中雪亮的光芒讓他多了幾分氣勢。
“人的命為什麼是註定的……我不服……我不服……”周澤喃喃道：“為什麼上天讓我遭遇這一切我就得遭遇，為什麼我一出生就要受苦，而有些人一出生只需要吃喝玩樂什麼都不用操心，我到底差在他哪裡！我把文家接過來了，文家在我手上比在他手上好上千倍，那個蠢貨，連基礎的專案都做不明白，被底下人耍的團團轉，除了一個好出身，他到底有什麼！”
他一邊說，身上的煞氣越重。
最後，彙整合一縷縷煙氣，往他的肉身上纏繞而去。
額，應該說是真文淵的肉身。
“我絕對不會輕易認輸……”周澤自言自語。
裴天辰也很慎重，沒有說任何話。
那一縷煙氣變成一把刀的形狀。
那把刀慢慢破開真文淵肉身的肚子，但是一點血都沒流出來。
我的紙刀也曾經插入過自己的身體，但那時候我處在陰域之中，紙刀是法器，只會對我的魂體有影響。
但現在並不是在陰域之中，而真文淵的肉身被破開，依然沒有一滴血。
不過我們可以看到人體組織。
並不是新鮮的人體組織，一定要說的話，像被冷藏了很多時日的鮮肉……
不過周澤本來就是半陰半陽之人，他的靈魂本來跟真文淵的身體不可能相融的，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硬是融合了這麼多年。
真文淵的身體，估計生命機能一直是半死不活的……
雖然沒有血，但是真文淵的身體，脂肪和血肉還是一件不少，一個足球，沒錯，就是一個足球，刻著無滅教的圖騰，纏繞著真文淵內臟的血肉，被刀一點點剔出來。
等足球完全出現後，刀直接把足球剖為兩半。
然後我們曾經見過的那個洪娟和很多無臉陰魂的集合體，又一次出現在我們眼前。
但是這次洪娟的臉模糊了不少，她的力量削弱了。
她已經完全沒了自主意識。
反倒是那些無臉陰魂，有些慢慢出現了清晰的五官。
我估計，文淵這段時日，應該是用以前的收集的陰魂“存貨”在這裡進行養蠱。
洪娟死的時候震愕遠遠多於憤怒和恨意。
也許，她根本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愛文淵……
她只是不甘心，自己的物件被輕而易舉的搶走……
但是這甚至沒有成為她放不下的執念。
在被周澤強行變成厲鬼後，周澤還需要費心找很多能量為她填充。
但是她魂魄的力量還是太弱了，所以總是忘記很多事情。
陰魂的力量越弱，陽間的事就會忘記得越快。
現在這個怨念集合體，更像一個四肢短胖渾身長滿肉瘤的怪物。
那些肉瘤都是無臉陰魂的頭。
這些無臉陰魂沒有完整的身體。
我看著洪娟這慘不忍睹的魂魄狀態。
為了一個渣男，她賠上了一生還不夠，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再次為人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了。
無臉陰魂集合體從足球裡跨出來，連帶著把足球也帶出了真文淵的肉身。
真文淵的腸子纏繞在足球上，也被帶了出來，在地上拖行了好一會。
不血腥，但噁心。
幸好居松沒來。
我忍住一陣反胃的噁心，把目光移開。
噁心的場景我已經見識過不少，總算是練出了一些膽識了。
我將紙刀抽出來，打算速戰速決。
但是那無臉陰魂集合體並不靠近我們，而是發出一陣陣笑聲。
這個笑聲聽起來就像很多人一起在笑，而且也沒有那麼瘮人。
在這笑聲中，洪娟的主魂開始唱起了歌，我這回終於聽清楚了，她唱的是致橡樹：“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不知道這個曲譜是誰給她譜的，反正這肯定不是什麼流行歌曲。
唱著唱著，她的聲音淒厲起來，似乎隱含著無盡的悲傷。
漸漸地，她不再重複這兩句，而是完整地唱誦著全文：
“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痴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裡。
每一陣風過，
我們都互相致意，
但沒有人，
聽懂我們的言語……”
淒涼的聲調，唱誦著完美的愛情。
不知不覺中，我心裡陡然也升起悲涼之感。
不知道是為女子總是為愛而痴的命運所感到悲傷，還是別的什麼……
我喃喃道：“讓我來為你解脫吧……”
我握緊紙刀，縱身而上。
洪娟看著我，模糊的五官上，似乎也含著欣慰之色。
我聽到她說：“來吧……幫助我吧……”
我用力揮刀，驅趕著那些無臉陰魂。
它們的笑聲綿延不絕，我明明每一刀都砍中了它們，但它們愣是數量一點也沒減少，反而越砍越多。
我心裡頭湧起一陣迷茫。
我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新手了，還不至於懼怕這些無臉的陰魂。
但在我的認知裡，它們明明很脆弱，為什麼無法讓它們數量減少，消失？
這樣的話，我還怎麼讓洪娟解脫？
不管了，我要用力砍，拼命砍，拼命砍……
雲裳……
好像有什麼聲音在叫我……
是誰呢……
記不起來了……
不管了，我要讓洪娟解脫，差一點，就差一點……
紙刀砍中洪娟的主體了！
我心裡一喜。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身體為什麼有點痛呢？
“來……讓我解脫吧，只有你會幫我了……”洪娟可憐兮兮地說。
我更加用力了。
我身體也更疼了。
“雲裳！”
一股力量打在我的紙刀上。
這股力量奇大無比，我的紙刀瞬間掉在地上。
我也被這股力道震得眼冒金花。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視線慢慢清明。
我才發現，自己的腹部滲出了血！
而我的紙刀根本就沒有刺中洪娟，而是早就被我扔在了一旁。
我手裡拿的是不知道哪裡來的匕首，匕首上面還附著詭異的咒文。
我大驚，我怎麼會中了迷魂術呢！
這算是一種基礎的術法，按我現在的修為，應該不可能迷惑住我了。
裴天辰對我說：“不要小看任何一種基礎的術法！只要靈力比你高，修為比你強，再基礎的術法都能讓你中招！”
我清醒後，無臉陰魂集合體憤怒地尖叫起來。
開始發了狂的一起攻擊裴天辰。
我汗顏……
這種厲害的陰魂靈智都比較高，很顯然，它們也知道搞定裴天辰，再搞定我不費吹灰之力。
這些無臉陰魂脫離了洪娟的主魂，向裴天辰襲去，圍繞著裴天辰，撞擊裴天辰的靈體，它們撞擊的地方，會出現一道道黑圈。
裴天辰緊皺著眉頭。
我緊張地問道：“你……你沒事吧……”
裴天辰：“……太噁心了……yue……”
我：==！
看來他是沒事了……
趁裴天辰被這些小鬼襲擊騷擾，周澤也冷不丁化出一道道分身和殘影，向裴天辰襲來。
裴天辰捏起法訣，一秒鐘就唸完了口訣。
反正我是根本聽不清他念的是什麼。
就見那些原本纏繞著裴天辰的小鬼，突然停止了動作，然後不受自己控制地向周澤的那些分身飛去，一個個地抱住了周澤的分身。
周澤分身如果是虛影的話，被一抱之下就立刻消散無蹤。
最終，周澤本身的魂體被那些小鬼結結實實抱住。
那些隨意擾亂我心智的小鬼，裴天辰隨便念一個法訣，就能讓它們服服帖帖……
突然直觀地感受到了我和裴天辰的差距有多大。
所以我當初還想把他打一頓報仇，這輩子還能做的到嗎……
但是忽然，周澤陰惻惻地一笑。
房間突然響起了機關的聲音。
一團團幽昧真火射擊而出，裴天辰臉色一變，連忙躲開。
雖然上次我和裴天辰是成功離開了幽昧真火的幻境，但裴天辰並沒有辦法免疫它，只是憑著心裡的一口氣，用盡全身靈力對抗它而已，而且那是在陰域，裴天辰還能不間斷地修煉補充能量。
但這裡是在陽間，裴天辰靈力耗盡會立刻被幽昧真火燒死。
幽昧真火恰好形成一個圈，阻隔在我和裴天辰之間。
我心裡湧起不太好的感覺。
裴天辰明白中了計，立刻想去攻擊周澤。
周澤躲開他這一擊，又揚手揮去不知道啥東西，開啟了第二道機關。
是火，還是火！
但這回是陽間的火！
這火苗沾上木地板，立刻燃燒起來，從一簇小小的火苗，很快升騰起一面火牆。
周澤猖狂地笑道：“裴天辰，你以為我會像上次那樣，明明知道有你存在，還不做準備嗎？怎麼樣，你是想眼睜睜地看著她燒死，還是犧牲自己的命去救她，哎呀，真感人呀！”
我呆滯地看著裴天辰。
裴天辰臉色鐵青。
周澤看來不知道我倆同命相連的事。
而周澤也不介意燒燬這棟別墅。
不過也是，這棟別墅裡的秘密都被曝光了，而且這棟別墅也根本不是周澤的家產，他燒起來當然不心疼。
“要不……來生再見？”我對裴天辰說。
裴天辰忍住怒氣：“開什麼玩笑！來生的你還是你嗎！”
來生的我……沒有了我的記憶，也不是我的性情，從某種意義來講，也確實不是我了……
但是他過不來，我過不去。
我只是一個玄術師，並不能憑空引水，那是神仙，不是玄術師。
裴天辰的“一切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不值一提”，在此時此刻被徹底打破。
不知道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麼。
我都死到臨頭了，還在想裴天辰在想什麼幹嘛……
火焰燃燒得非常迅猛。
陽間的火和陰域的火融合在一起。
陽間的火燒不著裴天辰，陰域的火燒不著我。
但這兩種火都是向兩邊蔓延的。
我已經感到熱浪逼人。
我忍不住出聲道：“裴天辰，被火燒死實在太疼了，我自我了斷，先走一步了！”
我是真這麼想的，撿起地上被裴天辰打掉的匕首，就準備真的給自己心臟來一刀。
裴天辰氣急敗壞：“喂！”
我大聲道：“我也沒辦法啊，你看看，你看看還有沒有法子奪舍我你又不死之類的……”
“讓開！”
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