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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獄中焰火(下)

遼闊的草原上,小女孩欣喜地發現了一株四葉草,記得爸爸曾說,這是好運的象徵。

金色的陽光溫柔地撫摸著大地,小女孩將四葉草放在胸前,閉著眼睛,恬靜地躺在青草間。

黑色的餓狼露出貪婪的獠牙,叼走了那株獨一無二的四葉草。

餓狼在奔跑,小女孩在焦急地追趕。

懸崖前,餓狼將四葉草扔下山谷,而小女孩也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墜落的瞬間,小女孩緊緊抱著四葉草,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駭人的鈴聲敲碎夢境,嚴歆璇從床上跳起,過了好久,才從幻夢中慢慢剝離。

洗漱時,她再次看到了鏡子中的火焰紋身,鮮豔的標記像一道閘門,開啟了沉睡已久莫明的力量,在心底熊熊燃燒。

那一天,她的人格在自我與這個神秘的小女孩之間反覆切換。

她總能聽見小女孩在腦海中對她說:“面對暴行與不公,我們曾以為容忍會換來和平,卻只換來了惡人永無止境的囂張。

當制度不再保護我們,還有一條路叫做反抗,放手去做吧,只有這樣,才能換回寥寥無幾的尊嚴.”

每當變成這個白衣女孩時,嚴歆璇就會無比勇敢,抑或憤怒,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血液在漸漸沸騰,全身的肌肉也越來越緊緻。

正午的食堂裡,智慧螢幕上播著一條新聞:隨著奧運會的臨近,我國乒乓球國手任一行兩年前被隊友謀殺一案再次衝上熱搜,兇手在被捕前畏罪自殺,其行兇動機至今成謎。

螢幕下方,嚴歆璇嚼著脆骨,攥著木筷,慢慢露出誓死一搏的神態。

她決心拋下失憶的迷茫,暫停愛情的眷戀,為自己麻木而錯亂的生命追尋一份活著的盼頭。

那一刻,她彷彿看到了小女孩長大後的樣子,有位儀表堂堂、孔武有力的少年陪著她在黃浦江畔無憂無慮地奔跑著。

體育館裡,少年耐心地教她一拳一拳地擊打沙袋,女孩子早已汗流浹背,臉頰上卻透露著充實與滿足。

又到了放風時間,嚴歆璇遠遠看見,黑鯊和母獾正坐在沙場邊的石椅上。

小女孩多年刻苦訓練的畫面像一卷長長的膠片,慢慢融入她的骨血裡。

“去做你該做的事吧,你可以的!”

小女孩揮著拳頭堅定地說著。

暴雨暫歇,雲端破天荒出現了兩道並列交融的彩虹,微風吹拂著嚴歆璇的長髮,她輕輕拍了拍紋身,帶著小女孩的信念,邁出一去不返的步伐。

陽光炙烤著沙場,鞋底濺起飛舞的泥沙,十米的距離彷彿跨越了十年生涯。

黑鯊和母獾正在用骰子決定今晚殘殺遲芳菲的方案,看到嚴歆璇大義凜然的模樣,黑鯊不屑地罵道:“怎麼了?找死啊?”

嚴歆璇望著四周淡然一笑:“我想通了,咱倆有個共同點,可能我們都一時半會兒走不出這高牆了.”

黑鯊站起身,兇狠地說:“說他媽啥呢?”

嚴歆璇也上前一步回應道:“我是說,你不但殺不死我,還會被我打得再也不敢傷害任何人.”

空曠的天地間,兩隻鳳頭鷹從屋頂飛過,發動機的轟鳴聲不停地在遠處迴盪。

隨著黑鯊一聲令下,母獾碩大的身體箭步上前,欲將嚴歆璇直接壓倒。

不料嚴歆璇突然反掰其手腕,緊勒其脖頸,雙腳後移,腰胯蓄力,直接將她原地拔起,越過肩頭,在翻轉半輪後重重砸在地上。

圓桶般的肉體在地面翻滾,一時激起千層砂礫。

母獾在野獸般的吼叫中艱難站起,向嚴歆璇怒目而視。

這一秒,高空之下閃耀著刺眼的光斑,嚴歆璇和母獾同時拔腿噴發,衝向對方。

母獾在狂奔中揮動著亂拳,可嚴歆璇卻瞬間俯身,繞到一側,雙手擒住母獾的大腿,單腳絆住敵人的雙踝,再次將這龐然大物原地舉起,讓其四腳騰空,雙肩杵地,如榔頭般在沙石中猛烈撞擊。

嚴歆璇沒有留給母獾任何反抗的餘地,只見她迅捷如豹,飛身躍起,提膝頂其胸口,揮拳創其顏面,在樹葉垂落的間隙,對其眼眶、鼻尖、嘴角猛打十下有餘,那母獾頓時殘血噴湧,雙足亂蹬,失聲哀嚎,求饒不止。

周圍的女囚們有的驚恐迴避,有的圍觀叫好。

黑鯊在一旁嚇得連連後退,她在心中暗自追悔道:那個傳說是真的,那個傳說是真的!身刻火焰紋身的人果然都高深莫測。

我不能和她硬剛,不能硬剛。

袁長官看到囚犯們聚成一圈,正要拿起電棍上前巡邏,黑鯊靈機一動,迅速躲在袁長官身後,擺出小鳥依人之姿,一邊裝可憐告發嚴歆璇鬥毆,一邊不顧汗水浸溼,用“魚鰭”在袁長官身前反覆撫摸。

這個身穿制服的男人早就被黑鯊的魅惑衝昏了頭腦,於是他當即喝退了圍觀人群,舉起電棍向嚴歆璇接連打來。

嚴歆璇閃躲了幾次後,瞬間出手攥住了袁長官的手腕,濃豔的烈日下,二人顫抖的手臂僵持在一起,唯有若隱若現的電流在黑棒上閃爍跳動。

面對袁長官,嚴歆璇本是有所顧忌,但她又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

袁長官不問青紅皂白地向嚴歆璇踢來,而嚴歆璇卻一手託其鋒芒,一腳毀其重心,令他猝不及防地側身墜地。

緊接著,嚴歆璇看準時機,猛地出腿踢掉電棍,但袁長官畢竟訓練多年,經驗豐富。

只見他雙手撐地躍起,又凌空一跳,揮拳驟降,粗壯的臂膀左右夾擊,以奔雷之勢對準嚴歆璇的三角區連環擊打。

嚴歆璇只好用手肘護頭,又藉機控住對方肩膀,膝蓋如滾石般朝對方肋骨反覆撞擊。

袁長官藉著身強力壯的優勢掐住其脖頸,但嚴歆璇突然輕身彈起,用一記飛身十字固和袁長官同時重摔在地。

潮溼的泥沙裡,嚴歆璇雙腿鎖其前胸,雙手挫其臂肘,袁長官當即痛得雙目緊閉,動彈不得。

勝負一線之時,袁長官竟抓起一把沙塵朝嚴歆璇眼裡扔去,趁她掙扎的空當,袁長官衝破枷鎖,欲騎到她腰間,發起致命襲擊。

而嚴歆璇則突然鉗住他的左腿不放,想要反掰其腳踝,卻多次嘗試無果,只好與其在陣陣塵埃中翻滾扭打。

二人在地面焦灼撕扯,嚴歆璇漸漸處於下風,可這時她恰好看到那黑色的電棍正孤零零地躺在面前,於是她用盡全身力量將袁長官踹開,然後便抄起電棍,按下按鈕,向他嘴裡捅去。

樹枝依然在風中搖曳,身穿淺藍制度的袁警官痛苦地慢慢倒下,伴著沙粒的滑落,橙色囚衣的嚴歆璇艱難的站了起來。

撕爛的衣袖瀟灑地飄揚,左肩上的火焰紋身暴露在紅日下,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寂靜的院子裡,嚴歆璇一邊喘息著,一邊怒目而視地盯著黑鯊。

那黑鯊早已雙腿發軟,踉踉蹌蹌地向大樓跑去。

這一天,看守所的每一位副所長、看守、管教、醫務都在休假中被叫了回來。

大家口耳相傳著兩條駭人聽聞的訊息。

第一條是:女監區發生暴動,一名手掌畸形的女囚失蹤。

後來,看守發現她在廚房的牆角動彈不得,因為有人用刀將她巨大的“魚鰭”釘在了牆上。

第二條訊息更加不可思議:始作俑者本應受到重罰,但公安局突然出面,由於某種不可告人的機密,強行帶走了此人。

嚴歆璇曾做好了接受一切懲罰的預期,不料卻毫無徵兆地被幾名刑警再次拖進了公安局。

傍晚,刑警們將她推到一間窄小而昏暗的辦公室裡。

嚴歆璇疑惑不解地望著四周,袁長官的咒罵和女囚們的歡呼似乎仍在迴響。

她怎麼也想不通,公安局為什麼又要提她出來呢?這時,門開了,一個女性人影走了進來,當她用指紋開啟電燈時,嚴歆璇立刻驚訝地睜大了雙眼,此人竟是曾經訊問她的安穎荻警官。

安穎荻今日的舉止十分古怪,她先是鎖好房門,大喊了一聲嚴歆璇的名字,聽到嚴歆璇習慣性的回應後,又滿臉詫異地扇了扇睫毛。

煎熬的辦公室裡,這位警官思考良久,才憋出一句話:“你是怎麼修改視網膜的?”

嚴歆璇更加摸不著頭腦了,便順勢問道:“什麼視網膜?”

經過連日的勞作,安穎荻早已處在崩潰的邊緣,她本想繼續深究,可轉念一想,自己的努力只換來了領導的痛罵,好在目前一切都流程合規,不如就此罷手吧,別再計較那些是非了。

於是,安穎荻嘆了一口氣,講出了她知曉的一切:“十年前,有個叫嚴歆璇的考生在報名托福考試時錄過視網膜,和你在看守所裡錄入的不一樣!領導認為我抓錯了人,要立即把你無罪釋放,否則公安局就會有聲譽風險,影響局長的政治前途.”

安警官為自己倒了一杯紫娟茶,嚥下苦澀的液體,然後又突然大聲說道:“但是你就是嚴歆璇啊!這還用解釋嗎?只有我明白,你為了逃脫法律制裁,連視網膜都有辦法換,而我又能怎麼辦呢!我只想為民除害,可這個案子我已經不能碰了。

放你走,流程合規,多扣你一秒鐘,流程就又不合規了!”

此刻,嚴歆璇沒有繼續疑問,而是背脊發涼地暗暗推測到,關於自己身上的一切變化,一定還藏著更深的玄機。

眼下快速離開公安局才是上策,嚴歆璇沒再爭辯自己的清白,只是面無表情地說:“既然如此,你們怎麼現在才比對出來?”

安穎荻將腦袋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長地回答:“比對前需要審批,結果不同要複審,確認不同要寫報告,最後還要再審批。

還是那句話,走流程啊……”嚴歆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當她走出公安局時,看到遲芳菲正在外面等她。

模糊的明月在落日的餘暉中漸漸浮現,遲芳菲跑過來拉住她的手說:“可算等到你啦,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

兩個剛剛自由的女孩子走在繁華地街上,穿過周圍成百上千個將自由習以為常的路人。

無論經過哪家門店,遲芳菲都要蹦蹦跳跳地進去遊覽一番,而嚴歆璇卻再次感到了對2040年的陌生與恍惚。

她反覆梳理著自己當前的處境,將所有謎團歸為三個類別:一是自己怎麼會突然失憶;二是十年來她的身體為什麼會有一系列變化;三是詹馳現在人在哪裡。

她認為眼前只有儘快找到詹馳,才能破解這混沌的僵局。

遲芳菲用人臉識別買了兩串滋滋冒煙的魷魚,又伸手在嚴歆璇眼前晃了晃:“嘿,想啥呢?吃肉串呀.”

嚴歆璇不敢將自己的所有遭遇全盤托出,只好敷衍地說:“我想著……怎麼找我男朋友呢,可能還要再回家看看吧.”

但遲芳菲卻關切地挎起她的手臂:“回家就能找到嗎?你說你家裡都被拉上警戒線了.”

嚴歆璇無奈地搖了搖頭:“不要緊的,我相信他一定也在找我.”

這時,遲芳菲仗義地說道:“要不你這段時間住先住在我家吧,我爸爸是記者,一定會幫上忙的.”

那一刻,嚴歆璇被這個女孩子的豪爽深深打動了,在遲芳菲的反覆勸說下,嚴歆璇終於跟著她的腳步,來到了遲芳菲久別重逢的房子裡。

嚴歆璇未曾想過,那棟房子,更接近真相,也更接近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