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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弄】塵起弄金好新鮮 千姿百態妙人間

廠房門口,風起弄塵,春光點金。看了一眼手機上邊的時間,陳梨安也就有了心思和李染染聊聊看,南獅和北獅到底有什麼地方是相似的。

“咱們獅子外觀區別還是挺大的,我覺得大家應該不會認錯。”李染染知道陳梨安小時候也是生活在BJ的,就算是小時候沒看見過,現在感興趣這方面了,能找上自己,這點東西不會不知道。

“嗯。”

“其實主要是擬行這裡邊兒,我覺得比如我們的獅子也有過河、照水這些,包括我們太獅也還有這方面的小故事。”

細節只能靠對比,但其實無論是陳梨安這個半路出家的,還是同樣沒有接觸很久的李染染,細節往往也是她們自己忽略的重點。

“我們那個眼睛,主要是……嘶!”

“我們獅尾沒有你們那麼活泛,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你們那邊主要都是一些年輕人在做,所以就更多樣一些……”

二位越說越不自信,也不知道自己說出來的這些是自己能夠看到的一面,還是確實如此,很默契的越說聲音越小,直到最後都閉口不言。

陽光依舊在逗弄廠房門口的飛塵,像是一柄無形的鍋鏟,來回翻炒著,就如同陳梨安和李染染現在的心情,一直搖擺不停。

等到意識到自己空口似乎說不出什麼具體差異的時候,兩個人都開始下意識的在屋裡找獅頭、獅披,想要透過實際動作,讓對方看到自己想要表達的內容。

“嗯……”沒想到能夠和陳梨安這麼快就達成共識,李染染後悔自己不知道把自己那一套行頭兒帶過來,動作細節有沒有,好歹也比影片裡邊兒看得清楚。

陳梨安同樣很尬,如果沒記錯的話,東西平時都放在師父那裡,所以自己偷偷過來,廠房裡邊肯定是什麼也沒有的:“呃!”

“那個,我這邊……”陳梨安想起了陳嘉宇,當初後者不好意思來見師父和元妙姐的時候,自己曾經買過一套‘裝備’,現在應該還在陳嘉宇家,借過來一用,想必陳嘉宇也沒有拆穿自己的必要!

“那我們下次吧。”李染染知道陳梨安恐怕有自己的顧慮,就像是自己最初腦子一熱就決定過來的時候,也沒想過怎麼和老師說明白這件事。

老一輩眼中,有時候還是有一種額外的堅持的。堅持的是一種自己的情懷,看起來有些固執、不懂的變通,可這些畢竟是他們曾經生活中的一切,任誰也不希望輕易產生變動。

萬一這種變動是一種徹頭徹尾的打破,那麼確實是還不如一成不變,就這樣平穩的在一條茫茫的路上,緩慢的推進下去……

“好。”陳梨安答應的很乾脆。畢竟她也不知道陳嘉宇會不會因為那張守不住事情的嘴,把自己的情況給漏出去!

“不著急,還來得及。”

也不知道李染染的話是在勸陳梨安還是在勸自己,總而言之,就像是李元妙那樣,總把‘來得及’掛在嘴邊。

至於真的來不來得及,現在的陳梨安說不出來,現在的李染染和李元妙同樣說不出來。只有未來成為歷史的時候,才能給出這一切設想一個肯定而確切的答案!

既然現在用不上場地,陳梨安也就不想再給自己新增事成之前就半途而廢可能的,鎖好廠房大門,確定沒有被元妙姐和師父抓到的陳梨安才徹底放鬆下來,和李染染聊起事情,也沒有剛才那麼拘謹了。

“你和你師父說好了麼?”李染染突然的問話,其實不光是在問陳梨安,同樣也是如果被抓到的時候,有一個和自己一起扛事兒的,好像就能增添一點給這一場叛逆的勇氣。

“啊?”

“我……”

看出陳梨安的窘迫,李染染笑著拍了拍前者的肩膀:“沒事兒,我也沒把具體情況和老師說。”

“你也沒說?”

“沒做出成果之前怎麼說……”

原本各自有仇的兩個姑娘達成了共識,齊齊在街上笑了起來。

“現在說了,他們就算是同意,到時候還要分一分心神來管我們。”李染染無奈的嘟了嘟嘴,搖頭晃腦的嘆氣,“更何況,有時候不好和他們說那麼清楚的。”

“嗯。”陳梨安對於李染染的話不能再認同了。

就像是如果自己現在用‘定計劃’那一套,只講數量的和師父講舞獅訓練,師父肯定是會覺得自己太想當然,而且一旦只以數目作為標隹,人也確實難免會出現偷懶的時候。

“有的還是要多聽老一輩兒說的,有時候兒我和老師說起來,我想到的一些法子,老師當年也都嘗試過。”

走在路上,兩個姑娘都有些惆悵。

二人認為的‘創新’很多時候其實都是前人想過、做過,但是最後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成功,又或者代價太大,和回饋不成正比……

“只能是慢慢來,沒有辦法。”李染染在這件事上面不光是想要從南獅的成功上邊取經,還沒少從其他非遺的搶救保護上邊取經,“我也看了很多真的努力在讓我們年輕人喜歡上的方式。”

“但是我覺得很好的東西,卻好像是宣傳不出去一樣,別人看不到。”

“而且有時候我也懷疑我的審美和愛好到底算不算年輕人?還是說我們以為更好讓年輕人接受的方式和內容,實際上不過是我們這些‘老古板’一樣的年輕人眼中的喜歡?”

見過好的創新,卻也眼睜睜看著這些好東西依舊只能流傳與自己這些人身邊,達不到‘破圈’的效果,也難怪李染染會在這些事情上邊感到迷茫。

“所以很多時候兒儘管我還是想試試,但卻不敢和他們說。”

這一份不敢,並不是因為老一輩人對創新可能抱有的擔憂,而是怕希望之後更大的失望。

自己這些小輩不知道的地方,老一輩人也做了無數的嘗試,不然這些文化也不會一直與時俱進,在曾經不斷迭代的歲月裡,一直走到現在。

現在老一輩人或許有些地方真的不能理解年輕人的想法了,可是心裡比小輩還盼望著這些文化能夠繼續走下去——至少不要斷在自己手裡,做從上到下心中的‘罪人’。

他們比誰都渴望小一輩的嘗試能夠成功,卻也比誰都害怕失敗,怕自己還在世的時候,看不到小孩子們的成功,離開之後,就再也幫不上他們了……

這就像是無數長輩希望自己能夠在看著孩子成家立業之後再離開一樣,了卻的是自己的心願,也是對於後輩的一份責任。

“一定可以的。”

李染染現在也是迷茫的,所以陳梨安這個時候不想再把自己的無奈說出來:“之前我看很多評論區,還是很期盼北獅的興起的。”

‘嗯,是啊,你們南方的年輕人在驕傲著自己文化的同時,我也看到他們希望我們北獅的影響力也大起來,覺得這樣才是中國舞獅該有的樣子。’社會上的聲音是必然要關注的,陳梨安能夠看到的內容,李染染一樣可以看到。

這樣和諧的畫面,也註定了北獅一定是有發展的道路的。

“那肯定的呀!”

“其實我也問過學校裡面的舞獅隊同學,他們覺得既然舞獅分南北,那就不應該只有南獅發展起來。”

“無論是為了比一比到底誰更厲害,還是單純的覺得這都是我們的文化,南獅和北獅從來都不是反義詞……”

南北的差異是必然存在的,但是文脈是不斷的。陳梨安覺得在自己這一代年輕人的眼中,會為自己家鄉的文化自豪,就更會為了祖國的文化自豪,至於南北,從來不是詆譭的藉口!

“嗯,從來不是反義詞。”李染染覺得陳梨安這個詞用的很合適,簡單又恰當,“還真的沒有見過這麼合適的形容詞,真的是頭一次聽說這樣的話。”

“好不就行啦,你何必想是第幾次聽?”

李染染知道陳梨安是在和自己開玩笑。只是玩笑過後,路還有很遠要走,無論是陳梨安回家的路,還是這條他們憑著頭腦一熱開始的路……

“請輸入目的地!”

聽到好大一聲手機的提示音,陳梨安和李染染下意識的向身邊望去,看見一旁的計程車正大開著車窗,司機在手機上操做著,顯然是在地圖軟體上面導航。

關上車窗,計程車司機一腳油門開出去好遠,陳梨安和李染染還呆呆的站在原地。

半晌之後,李染染突然開口:“走吧,只要有目的地總會到的不是麼?”

陳梨安知道李染染是在說舞獅,只是這條路上沒有什麼導航,只有他們走出來,給後人當做導航的可能。

“只要我們敢走,理想就是導航不是麼?”

“哪怕前面是一道需要我們鑽過去的牆,只要有目的地,就一定會有一條路走過去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對導航地圖的調侃也可能是生活中的道路了,只是這個時候陳梨安明白李染染說的是對的,看似有些荒謬的事情,卻是他們不得不先說服自己走下去的理由。

“那肯定,也許路上也會遇到好心的外賣小哥哥,遇到好心的司機、大爺大媽們,告訴我們一條更好走,更合適的路,或者捎帶我們一段,或許一切都會變得豁然開朗呢!”

五點多,太陽在天上,依舊不減自己的威力,照舊能夠把光芒鋪滿人間。

陳梨安和李染染到了說再見的時候,後者眼看著已經走出去三五米,突然又回過頭來,三兩步跑回陳梨安身邊。

“有一個事兒,我突然想起來的!”

“就是我覺得你既然是體育這方面的,你有沒有可能從這方面做論文研究哎?”

是啊,陳梨安自己的專業和這方面是有關係的,比兩個人單純的從文化角度出發就能又多出一條路……

“而且,我在想,就是我們自己說不清楚的差別,有時候未必是真正的差別。”

“畢竟我們自己能夠接觸到的,以及我們的老師和師父能夠接觸到的也不是全部。”李染染覺得這件事既然開始了,就一定要做出像樣兒的結果來。

“如果我們只從我們知道出發,缺少更為廣闊的調查,或許會遺漏一些更小眾的內容。”

“而且恐怕我們最後的成果,也是有侷限的。如果你能夠更廣泛的去調查,包括這背後的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和文化,是不是我們能走的路就會更寬?”

三秒鐘之後,陳梨安快速的分析完了李染染說的話,眼神迎上後者期待的目光:“好!”

成功在六點之前回到了小區,已經進到公寓樓裡,陳梨安心裡又開始打起鼓來:“元妙姐要是早回來怎麼解釋?”

“應該不會刨根問底吧?”

陳梨安知道元妙姐並不會因為自己同時去了解和學習北獅有什麼不滿,只是實在等不了後者的‘慢慢來’,又願意尊重後者的‘慢慢來’。

“啊啊啊啊……”發洩情緒也是分時間和地點的,尤其是身邊有沒有人。

於是有人出現的一剎那,陳梨安馬上閉了嘴,生怕被人家當成神經病躲著。

“哎……”好一陣長吁短嘆之後,陳梨安發現自己的雙腿記路比自己清楚。

如果動腦子會忘記的路,憑著直覺反而更容易走到。陳梨安依舊糾結的時候,人已經站在公寓門口了。

“元……”

猛一推門,果然李元妙還沒有回來。陳梨安拍拍自己嗯胸脯,終於放下心來。

還好,元妙姐說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時候,沒有給自己打一個措手不及!

想起和元妙姐的約定,陳梨安坐在沙發上吹了一口氣,把整個兒口腔嘟起來,然後又慢慢的吐了出去。

靜下來的陳梨安也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隱瞞到什麼時候算作‘有些成就’了呢?

這麼慢下去,恐怕自己被抓到現行之前心裡就已經藏不住了……直說的話,陳梨安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說起,和誰最先坦白。

“啊啊啊啊啊,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成功!”

偌大的屋子裡只有陳梨安一個人,聲音不大的喃喃自語竟然也隱隱有些迴音。

只是聲音傳的很快,最後在陳梨安耳朵裡重複的,就只有一句簡單的:“成功。”

在一個期待著走出一條路,卻不是為了自己的名利的人這裡,這個蒼白而簡單的詞,是真的會掉到心裡,牽著她走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