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
邵錦蘭的說話聲幾乎變成了氣聲,她下意識地靠近林深,眯著眼睛試圖穿越白霧去看清楚那塊晃來晃去的東西究竟是個什麼。
然而對方依舊只是在霧裡若隱若現,真的就好像是一塊掛在樹杈上的布似的。
但林深知道那肯定不是,如果是的話,先前天黑下來,霧氣被有鹹味的雨水壓下去之後,他們怎麼樣也該是看到過的。
可是在他的記憶中,從那個位置走過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懸掛著東西。
也就是說,這是他們從通道里走了半圈出來,突然出現在那兒的不知名存在。
沒有一個人往前邁步,就這樣與霧中的東西遙遙相望。
“怎麼辦,往前走嗎?”邵錦蘭的語氣裡帶著極強的不確定,然後又回過頭,看了看另一側他們沒有走過的通道,“還是……我們再繞著另一條通道走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別的東西?”
林深聞言,也回過頭,看向之前沒有選擇走的那條路。
但是根據他在腦海中描繪出來的左邊通道的弧度與方向,冥冥之中感覺右邊的通道最終也是跟盡頭的鐵門相連的,畢竟當時擺著香爐的石階另一側,也確實是有一條漆黑的不知道通向哪裡的道路。
於是他搖了搖頭,道:“我覺得可能沒有那個必要,如果這裡的通道是出於某種目的圍住怪物沉睡的位置的話,走一圈下來估計還是會回到相同的起點上,而且現在我們也不能保證外面的人對我們究竟是什麼樣的態度,萬一他們突然回到這個地方,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個上面比較好。”
邵錦蘭想了想,點了一下腦袋:“也許,雖然我也有這樣的猜測,但又會想右邊通道里會不會擺著什麼不一樣的東西,但要是真有誰突然過來,撞上了也不太好,可是面前這……”
她說著伸出左手手指,指了指霧氣中搖晃著的東西,那意思很明顯就是在說,他們也不可能這麼大喇喇地就從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的玩意兒旁邊安然的穿過去。
林深輕輕抬手,頂了一下田松傑的胳膊。
他跟邵錦蘭離得太近,沒有辦法開口直接詢問。
不過好在田松傑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大概明白林深想要問的問題是什麼了。
再又觀察了兩三秒之後,田松傑輕輕搖頭,低聲道:“那肯定不是個活人,但要說是別的什麼東西,我現在也沒有辦法分辨出來,這周圍都是屍體的碎塊,死氣很重,後面睡著的怪物身上也散發著一樣的氣息……不如說是這一片區域,都給我相同的感覺,像是怪物身上的死氣把周圍的一切都覆蓋了,沒有辦法很好地單獨判斷出那塊東西是什麼。”
林深嘗試著往前一步,腳步儘量放輕,不發出太大的聲音。
他的雙眼緊盯白色霧氣裡搖來晃去的東西,發現對方似乎還是在原本的位置,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避開他們。
邵錦蘭見狀,也學著林深落腳的方式,輕輕往前邁了一步。
同樣的,對方沒有動。
“我們往旁邊繞著走,看有沒有機會搞清楚那是什麼。”
聽到林深的小聲囑咐,邵錦蘭點了點頭。
她拽了一下自己外套的袖子,捂住口鼻,右手則緊緊抓住林深的左手,跟隨著他的腳步朝樹林的右側緩慢移動。
兩個人的眼睛都沒有離開目標,以對方為中心,繞著圈地往前走了一些。
田松傑則是貓著腰,扶著樹幹破開白色的霧氣,嘗試著去靠近那個看不清楚的東西。
林深想要提醒他注意,雖然田松傑現在的狀態也許不會受到什麼特別大的影響,但誰又能保證這鬼地方不會出現什麼能夠傷害他的東西呢?
於是林深拉著邵錦蘭,順著田松傑的腳步方向也往前走了幾步。
很快他們就都停了下來。
濃重的霧氣雖然極其影響視線,但也不至於需要靠得非常近才能把對方完全看清楚,所以在能辨認出對方輪廓的一瞬間,是邵錦蘭拽著林深往後退了一步。
就連站在前面的田松傑,也眉頭一皺,往回退。
那是一個人嗎?
林深的腦子下意識的冒出了這樣一個問題,答案是明確的,那確實是一個人。
但那真的是一個人嗎?
在他第二次咀嚼這個問題的時候,腦袋又不受控制地搖了搖。
人的界定究竟是怎麼樣的,要什麼樣子,才能算是被稱為人?而又是什麼樣子,能被叫做已經不是人了?
比林深的疑惑更多的,是混亂的邵錦蘭。
她心裡明確知道在這樣的霧氣之中需要努力保證自己心神的穩定,可是看到面前的東西大致的模樣時,她只感覺到耳朵裡突然“嗡——”的一聲,接著大腦就一片空白了。
短暫的像是雪破圖一樣的畫面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承接在後面的是一些回憶中的片段一段一段地閃過。
裡面有畫面,有聲音,有動作,還有各種各樣交織的光線,或明或暗。
她的理智在努力幫她把看到的東西與自己的認知對上號,但她的情感卻在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就在極力抗拒兩者的吻合。
可越是這樣,越讓她清楚,不是幻覺,也不是假的。
真實就在她眼前。
她手上的力道加重,拉著林深想要往後退,但又不敢退得太遠。
她怕他們離開自己之前過來的那條既定路線,在茫茫的白霧之中會迷失方向,最終找不到回去屋子的正確位置。
邵錦蘭張了張嘴,沒有能發出聲音,像是有什麼卡在她的喉嚨裡,不讓她說話。
“……江小桃?”
是田松傑的聲音劃破了這片沉寂,但邵錦蘭聽不到,她只能感受到帶著溼氣的風裡有令她膽寒的嗚咽聲。
林深眉頭皺起,與回頭的田松傑對上視線,不自覺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