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聲響,章綽的肩膀結結實實撞在了桌子邊緣,震得桌上的水果從盤子裡滾了出來,散落在桌上和地面上。
站在椅子上的姑娘也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臉色更加難看地盯著章綽,似乎急需他給出一個合理且能夠安然接受的解釋。
林深看了看站在周圍的幾個人,沒有誰身上有傷口,而且看到這血泊的出血量,也不像是還能夠站在旁邊圍觀的狀況,那麼只可能是——
他抬起手起身的瞬間,跟田松傑的視線對個正著,見對方搖了搖頭,更是確定了心中的想法。
“怎,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姑娘有些急,語速也快了起來。
章綽越是不說話,她就越是害怕,不斷嘗試提起自己長長的裙襬去檢查自己的腳背,奈何周圍實在是太黑了,光靠舞臺上那一個手電筒散開的光,根本不足以讓她看清楚自己腳上的情況,身體彷彿有千萬只螞蟻在爬一樣,不安又緊張,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章綽穩了穩心神,一隻手揉揉自己撞到桌子的肩膀,趁此機會觀察了一圈四周,在確定沒有發現受傷的人,並且其他人都在用幾乎相同的詢問目光看向自己的時候,他竟然從臉上又擠出了笑來。
“您不要擔心,應該是哪個粗心的打掃的時候把水潑到地上了,害怕我責怪就趁斷電的功夫跑掉了,我這就馬上叫人來處理,”章綽說著,朝姑娘靠近了兩步,開始仔仔細細打量對方裙襬的位置,“您身上有什麼地方被濺到嗎?如果有的話我先代我船上的員工對您表示歉意,要是弄髒了衣服,我這邊可以盡力為您賠付。”
姑娘的腦袋顯然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之中轉過彎來,也不知道為什麼章綽的話題直接拐了個彎就到了她的衣服上。
只見她愣愣地搖了幾下腦袋,揪著自己的裙子,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周圍有不少人都在看自己,臉上一熱,有些踉蹌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站在靠近牆邊的位置。
“沒……衣服上應該沒有,是我感覺腳背上突然滴了點什麼涼涼的東西,又因為周圍太黑了,所以才一下子沒控制住情緒,”姑娘這時候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在那麼多人面前失了禮儀,頭深深地埋在胸口看不清楚表情,說話的聲音也如蚊蠅一般,“但是——”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像是稍微清醒了一些,轉頭朝自己的身側看去,彷彿想要對誰問些什麼,然而她旁邊除了她看不見的林深,一個人也沒有,其餘人都在距離她四五步遠的位置。
那雙眼睛緩慢地轉動了一圈,好像在尋找,但最終沒有任何收穫。
“您怎麼了?”在客人的面前,章綽還是極力表現得足夠細心和認真。
他看似關切的話語把姑娘從一瞬的愣怔之中拉了回來。
姑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張了張嘴,又彷彿確認什麼一般再次看了看自己身旁和身後,有點不確定地問道:“那個……剛剛我旁邊有人嗎?還是就我自己一個?”
這話一出,向她投過來的視線開始有些變質了。
而姑娘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不太友好的目光,她輕輕嚥了一下口水,像看救命稻草一樣看著章綽。
章綽似乎並不知道怎麼回答,但奈何所有人都不說話,就像是在等他來解決這個問題。
於是稍稍思索之後,他搓了搓手,嘴角勾起一絲笑,說道:“沒有啊,聽到您尖叫,然後我轉身看過來的時候,您身邊什麼人都沒有,就只有您自己,是有什麼問題嗎?還是說您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如果是覺得太疲累的話,或許回房間休息會比較好。”
這話聽得姑娘臉上的表情糾結了起來,她想要發火,想要對章綽表示不滿,畢竟這幾句話讓別人聽來就好像是她精神上出了問題一樣。
可她不能放任情緒自然地流露出來,不然就真的會被人認為是精神失常了。
“沒,沒事,我沒事,”姑娘搖了搖頭,努力笑得禮貌一些,“斷電之前我旁邊應該是坐著一個姑娘的,大概是她不舒服已經回去休息了吧,我沒太注意所以造成了誤解,不好意思。”
在感覺到周圍的視線稍顯鬆緩之後,姑娘臉上緊繃著的肌肉也放鬆了不少。
她似乎不止是在用這個理由說服別人,也同時在說服自己。
“哦哦,那就好,”章綽點點頭,又斜眼瞥了一下桌下的血,“這桌子下面髒了,我也怕弄髒了各位的衣服,只能請這桌的客人們暫時移步到其他桌子稍事休息,我馬上就叫人來清理乾淨,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說著,他又一次深鞠躬,工作熟練無比。
或許是斷電之後飄散在空氣中的海腥味影響了眾人的嗅覺,除了用舌頭親口嘗過一下味道的章綽,都沒有人對桌子下面突然多了一灘液體產生任何質疑。
而以他們這些人的身份,也不會有誰在眾目睽睽之下,彎下腰鑽到桌子下面,去檢查地上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們就那樣預設了,桌下的不過是一灘水,某個冒失的做不好本職工作的人的傑作。
在章綽說完話之後,這些人就散開了,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只剩下那個姑娘還有些疑神疑鬼地四處看,又拍拍自己的腦袋,確認自己是否是在做夢,還是陷入了幻覺。
“深哥,居然真的什麼都沒有。”
田松傑湊過來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變得愈發疑惑。
他沒有像林深之前那次那樣,親眼看到那個男人悄無聲息地死掉,說話間還使勁用鼻子嗅了幾下氣味,彷彿只要他再專注一些,就能尋到對方的氣息一樣。
林深眯了眯眼睛,朝門外看去,“那東西真的還在船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