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真切的體會到了世間的險惡。
“這一定是錯覺,我只要美美的睡上一覺,再醒來,一切就又恢復美好的景象了.”
荀珃心中默唸,忙不迭的閉緊雙眼,準備入眠。
也不知是身上太疼,疼得難以入睡。
還是睡得太久了,久到再也難以入眠。
素來沾到枕頭就能進入深度睡眠的荀珃,竟然破天荒的睡不著了。
就在荀珃數到第n+1只綿羊,即將入眠的時候,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大力推開。
“哐當”一聲巨響,只需一下就將荀珃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瞌睡一鍵清空。
更何況是接連兩次呢!荀珃從某系統那裡窩的一肚子邪火正無處發洩,此時瞬間找到了突破口,蓄勢待發。
“公子,你醒了,你可算是醒過來了……嗚嗚嗚……”凌悅緊緊地握著荀珃的手,伏在她的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兒,那叫一個聞者同傷悲,見者共沾巾。
得得得,眼淚的實力就是這強大。
愣是讓荀珃堆砌到了嘴邊的一串“肺腑之言”,就這麼生生地憋回了肚子裡,化為虛無,轉而生扯出一抹溫潤淺笑,耐心安撫:“傻悅悅你哭什麼啊,我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嘛.”
荀珃不說話還好,聽她這麼一說,凌悅跟個點著的炮仗似的當即炸了鍋。
“好好的?你這能叫好好的嗎?”
凌悅雙目赤紅,一邊嚶嚶嚶,一邊惡狠狠地一一點過荀珃身上的傷痕。
雖是輕輕一點,卻也足以讓荀珃疼得齜牙咧嘴。
荀珃:喂喂,不是,我說,小悅悅,咱們說話就好好說,別來人身攻擊成不,真的很痛很痛的,你知道嗎?當然,這些話荀珃只敢擱在心裡面想想算了。
畢竟以她對凌悅的瞭解,這個看似柔弱的姑娘,實則內裡格外強悍,而且爆發力極其驚人。
尤其是她正處在氣頭上的時候,給荀珃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冒冒然開口同她討價還價。
除非,荀珃腦袋瓜子一時不注意被門夾了,不想好好過活了。
辛羽提著個鑲金綴玉的醫藥箱,倚在一旁,饒有興致的看著往日伶牙俐齒,一開口不把自己懟到懷疑人生不罷休的荀珃,此刻正狀若鵪鶉的乖乖在凌悅手底下聽訓吃癟,頓時神清氣爽,覺得空氣似乎都跟著變甜了。
“辛公子,您剛不是還在世子爺的面前嚷嚷著,要親自來給我家公子看診的嗎?現下傻站在那裡,一個人傻笑什麼呢?”
凌悅兇巴巴的盯著辛羽,那駭人的眼神彷彿在說,“你個白痴,再不過來給我家公子看診,信不信姑奶奶我廢了你.”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誰能想到,前一刻自己還在看別人笑話,一轉身自己就變成了被別人看笑話的主角。
頂著荀珃幸災樂禍的嘲弄眼神,辛羽磨磨蹭蹭的湊到了荀珃床前,“哐當”一聲把他手裡提著的鑲金綴玉的醫藥箱丟到了床邊。
荀珃覺得辛羽是在藉此向她示威,而且今天辛羽看自己的眼神處處透露著“橫看豎看都不順眼”的詭異氣息。
果然,很快荀珃的猜測就得到了證實。
辛羽光明正大的朝她翻了個白眼,不甘不願的落座,不鹹不淡,不耐煩道:“你不把手伸出來,我怎麼給你搭脈啊?真拿我當神醫,診脈不用上手,都光拿眼睛瞟的嗎?”
聽聽,這是仁心醫者該說的話嗎?不等荀珃吐槽,凌悅倒先站了出來,予以猛烈回擊:“辛公子,您若不願,大可不必勉強,我回了世子爺,求他換個人過來就是了.”
“哼,那敢情好啊。
你現在就去找他告狀,讓他把我換掉啊.”
辛羽有恃無恐的叉腰放話:“你真當我上趕著的哭著求著要來看顧這個臭小子嗎?幾日來,我能這麼盡心盡力的照拂他,還不是看在世子爺的面子上,還世子爺於我的恩情.”
“那你倒是別看世子爺的面子啊,想走就走唄。
不然,我都要誤以為,你對我家公子不懷好意呢.”
“你以為我不敢走嗎?”
“雷聲大雨點小,你倒是真走啊……”“哼,憑什麼你個小丫頭片子叫我走我就得走啊,小爺我還偏不走了,你能奈我何!”
辛羽言罷,又吧唧一屁股坐了下來,徑直扯過荀珃沒傷的那條手臂,搭脈看診。
這是什麼劇情走向啊?荀珃表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愣地看著二人唇槍舌戰,你來我往,恨不得雙雙動手扭打起來,而後又莫名其妙的瞬間歸於平靜,各忙各的,互不干擾,和平共處。
難道剛剛他們兩個人同時迸發出來的濃烈的火藥味兒,都是我的一時錯覺?他們兩個人並沒有任何矛盾?兩人的反常行為攪得荀珃本就不甚清晰的大腦暫時短路,甚至對自己直覺的敏銳程度產生了一絲懷疑。
當然,荀珃並沒有讓自己在同一個未解之謎裡困惑許久,在辛羽一根根撤去她右臂上的銀針之際,她在突如其來的痛楚中,悶哼一聲,很快就轉移了全部注意力,開始扯著嗓子哀嚎。
疼,很疼,非常疼,極其特別的疼。
說她,哭爹喊娘,嗷嗷疼哭,都一點兒也不為過。
荀珃疼到一度懷疑人生,疼到在心裡狂揍了某系統一百零八遍,疼到恨不能直接昏死過去算了。
“我家公子怎麼疼成這樣?你是不是藉著換藥的幌子,做了什麼手腳?”
辛羽抹了一把額上的細汗,手上動作不停,“哼,我若誠心想霍霍他,至於動用下三濫的法子嗎?冷眼旁觀,不予施救,豈不效果更佳.”
一言不合,兩個人又烏眼兒雞似的吵了起來。
誰也沒有留意到,荀珃慘白著一張臉,斷斷續續,氣若游絲,嘀咕道:“我需要……止疼泵……鎮痛劑……止疼片……麻藥……麻沸散……蒙汗藥也行啊.”
求助無門,荀珃只求天降好心人,照著她的後腦勺一悶棍敲暈她,救她於水火。
凌悅覺得辛羽說得十分有道理,但是關心則亂,她不敢輕易相信辛羽所言,瞧著荀珃痛不欲生的模樣,一時情急,一把揪住辛羽的衣領,把他給拎到了一邊去。
“辛公子,還是我來吧.”
凌悅言不由衷的解釋道:“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我知道你因為世子爺的緣故,對我家公子多有不滿,心生怨懟。
但是不管怎麼說,我家公子這一身傷,也都是為了世子爺才受的啊。
所以,還是不勞煩辛公子了.”
辛羽:你這叫不是不信我?我信你個鬼啊!“你這不廢話嘛,我又不眼瞎,還能不知道他這一身傷是怎麼來的.”
就是因為知道他這一身傷是怎麼來的,小爺我才會氣得恨不能掐死他。
還有楚淵那個萬年難遇的大蠢貨。
他們兩個就沒一個能讓人省心的。
很久以後,辛羽躺在搖椅上遙想當年的時候,仍會忍不住咆哮:“小爺我上輩子究竟是殺人放火了,還是一不留神刨了誰家的祖墳了,以至於,我這輩子遇到楚淵和荀珃這倆倒黴玩意兒,一個兩個的變著法兒讓我堵心.”
“你若想看他繼續鬼哭狼嚎的喊疼,那你就便隨意吧.”
“哼,至少此前,我給我家公子用府醫的藥,她可不曾疼成這樣,也不知道是你的醫術行不行,還是你給的藥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凌悅暗自揣度的小聲嘀咕,一字不落的鑽進了辛羽的耳朵裡。
這回,辛羽是真的生氣了。
他可以接受凌悅懷疑他的人品,但絕不允許凌悅質疑他的醫術。
因為,這是他師父祁季手把手言傳身教給他的吃飯的本事,不容旁人汙衊隻言片語。
“第一,府醫的藥都是小爺我親子調配的;第二,你說你給他換藥時他不曾呼痛,你怎麼不問問你家公子,昏死過去的時候是否有痛感;第三,若沒有小爺我銀針渡穴,甭說是荀珃這個嬌滴滴的臭小子了,就是換成秦徵那個吃苦耐勞的大傻蛋,照樣也得疼得哭爹喊娘。
怎麼樣,你還有什麼問題不明白嗎?”
凌悅被辛羽一嗓子給吼傻了,呆愣愣地點了點頭,又忙不迭的搖了搖頭,弱弱地退到了一邊去,把地方讓給了辛羽。
待凌悅醒過神來,忙不迭的給辛羽又是伏低做小賠不是,又是好茶好點心的侍候著,生怕一個不留神,把人給惹急眼了,不再為自家公子診治。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辛羽利落的換藥、包紮,再以銀針渡穴。
待一切收拾妥當,辛羽和凌悅對視一眼,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荀珃竟不知何時疼暈了過去。
殊不知,當初但凡他們其中有一個人,吵得不那麼認真,分分心關注一下荀珃,她都不至於直接疼得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