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從嘴角溢位了更多,但拉扯出來的笑意卻沒有收斂,哪怕臉色蒼白,哪怕周圍刀劍的碰撞聲如此的清脆,閻濮昊就這麼靜靜的躺在水顏的懷裡。
淚水滴落,一滴,兩滴……滑落到他的臉頰,和那殷紅的血液混雜在一起。
“昊……”嘶啞的開口,但聲音卻幾乎絕望。
伸出手,將他摟進自己的懷裡,緊緊的抱緊,此刻的她,想嘶吼,想叫喊,只是張開嘴角,吼出來的卻是嘶啞的悲鳴聲。
在這一刻,水顏才清楚的明白,想狠下心,想如此的絕情,其實比想象中的還要痛苦和心痛。
周圍痛苦的呻。吟聲,此起彼伏,刀劍的聲音卻在,慢慢的減少。
周圍開始變得安靜,水顏那死灰般的眼神,卻空洞的望著天際。
鬱騏上前,渾身是傷的他,並不知道開口該說什麼,這一切來得有些突然,有太多的意外,因為根本沒有想到季凌陽會有這樣的舉動。但更沒有想到閻濮昊也帶來了這麼多人。
這場血腥好像是已經註定的,和策劃好的。
將手中的劍丟棄到一旁,彎下腰,伸出手撫摸上閻濮昊的鼻翼,臉上出現了詫異“水顏,他還活著?!”開口已經是一臉的不相信。
水顏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就在一瞬間,眼底有了光亮。
“救他,鬱騏救他,我不想他死。”水顏的手,死死的拽住鬱騏,驚恐,高興,著急,在臉上形成了奇怪的表情。
鬱騏有些疲憊的扯開笑意,想叫人幫忙把閻濮昊扶進屋子裡,但齊擎雷卻黑著一張臉走了過來。
“季凌陽我會叫人把他送到京城去,但閻濮昊不能住在這裡……會惹人非議。”齊擎雷沒有猶豫的開口,還是選擇明哲保身。
“那希望齊爺,借出你的馬車。”閻濮昊手下的,一位侍衛開口說道。
齊擎雷不在言語,示意下人準備馬車,他伸出手,將水顏從地上拉起來,讓水顏的手臂放開緊抱著的閻濮昊,但水顏卻死死的拽著,怎麼也不肯放開,怕這麼一放開,這一輩子便真的握不住他,也感覺不到他。
“木棉,放手。”齊擎雷開口,有著命令的語氣,因為在他此時的意識裡,水顏的記憶還是消失的,她這般的難過,或許是因為閻濮昊為他擋下那一劍。
水顏將眼神放到齊擎雷的臉上,蒼白的臉頰,出現了笑意。
“我是水顏,至始至終都是水顏,和他牽絆著的水顏。”幽幽的開口,沒有掩飾的必要,現在的她,一定要呆在他的身邊。
齊擎雷的臉刷的一下白了,愧疚的感覺讓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
轉過頭,不去看眼前的畫面。
如果當年,自己的爹沒有狠心的做出告密的事情,這對苦命鴛鴦是不是真的會雙宿雙飛?
“你去吧,但不要忘記,他的身邊有著能照顧他的人。”低嘎的聲音,說出了會讓水顏抽痛的事實。
水顏愣了一下,拽著的手有了拉扯,她看見侍衛要將閻濮昊抱上馬車,用力收緊自己的柔夷,不想放開那緊握著的手掌。
侍衛用力的拉扯了一下,水顏的步子踉蹌的上前一步,但手依然不想放開。
“讓公主照顧他吧。”鬱騏開口,上前分開他們緊握著的雙手。
手中剛才還帶著一絲溫熱的觸感現在變成空洞,周圍的微風在手中變成一絲絲的涼意。
淚水再次滑落,第一次這麼真實的感覺到他的存在,怎麼轉瞬間,手中又變得一無所有。
將手握緊,手掌中,還殘留著他的血液,眼神死死的望著侍衛抱著著他的背影。
心一步步的沉淪,移動自己的步子,快步的追上他們。
“我和你們一起回府。”開口,已經下定決心,和已經不在乎。
鬱騏和齊擎雷愣在原地,兩人都不在開口,也不在去阻止。
“閻濮昊吃下的毒酒到底會不會要他的命?”齊擎雷緩慢的說道,語調裡面有著擔憂。
“那毒藥是水顏做的,但說實話,吃下這種毒藥的人,都沒有活過一天的。”鬱騏臉上的擔憂,來得比齊擎雷還要深沉。
如果閻濮昊就這麼的死去,是不是對於水顏他們來說是一種解脫?
馬車搖搖晃晃,水顏的腿枕著閻濮昊的頭,她的手,一次又一次的撫摸著他臉的菱角,像要刻畫出什麼樣,一次次的撫摸著。
“如果你死了,你可不可以在奈何橋上面等我一下,今生我們不能把手牽在一起,但我想下一世,下下一世,我們都要在一起。”幽幽開口,臉上帶上了淡笑。
如果可以,她想他平安,如果可以,她想他為她種上木棉,如果可以,她要死在他的前面……但這麼多的如果,怎麼全部都是假設,卻沒有一個真實。
“你真的很自私。”嘆出一口氣,想起他的總總,就連在剛才,他也要用如此深刻的舉動,來讓她記住他,讓她真的為他傷心。
布簾掀開,第一個伴隨陽光,印入水顏眼裡的是安簡薰。
她一臉的驚恐和憔悴。
“快,快去請大夫。”驚恐的吼叫著,上前,將閻濮昊摟進自己的懷裡,再讓侍衛將他移進府裡。
水顏至始至終都坐在馬車裡,當自己在看見安簡薰的時候,心突然一步步的往下沉,沉得讓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呼吸,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
走下馬車?跟著走進屋子裡?
搖搖頭,水顏還是怕了,就算此時她多麼強烈的想在他的身邊,但她用什麼理由,她又用什麼藉口?
懷裡還是空了,就如過去一樣,突然覺得剛才的實在感是一個夢,一個讓人美好但有刺痛的夢。
遲疑了許久,糾結了許久,踏出馬車。
望著閻府的大門,如此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鬱騏說得對,他有公主照顧,公主才是他此時的妻子,是他這一世要相伴的人,她出現在這裡,是不是顯得多餘?
風吹動著裙襬,髮絲和淚水,模糊了所有的視線,就這麼幾步的距離,就這麼不堪一擊的門,在此時卻像鴻溝讓人無法上前。
啪的一聲,臉頰突然火辣辣的疼痛。
“出了什麼事情,他怎麼會這樣?!”安簡薰渾身發抖的質問著,臉上全部是後悔,當初自己就不該找這麼一個女人回來。
“是我害的。”想也沒想,就如實的開口。
安簡薰的臉頰變得更加的慘白,身子開始抖動。
“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讓你陪葬!”尖銳的語調說著的威脅,卻在水顏認為有一絲欣喜。
卑微的她,居然想著陪葬一詞,都想著能和他一起的廝守。
看來自己真的為他痴狂,為他傻了。
提高裙襬,這次沒有猶豫的走進這大門。
此生,他活不過來,她也要陪伴他,就算最後的路,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她也要在他的身邊。
屋子裡人群晃動著,人們說著的話語,和麻利的做事情,一切都像是在要打仗一樣。
安簡薰緊緊的握著閻濮昊的手,臉上的擔憂是如此的深刻和明顯。
水顏站在一旁,看著大夫為他縫合傷口,看著大夫為他調製能壓抑著毒汁的解藥。
“毒藥裡面有蛇膽,不易在開清熱抑毒的藥物,如果可以,試試其他的草藥。”水顏緩緩的開口,但卻不知道該想出什麼樣的東西來抗衡這毒藥,來當做解藥。
其實當初不是她不做解藥,是她做了很多次,得到的結果都是失敗。
確實也像他說的,如此陰毒的她,就連製作出來的毒藥,都不會給自己留下後路。
大夫詫異的望著她,房間裡所有的人都望著她,此時她說出這樣的話語,有些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安簡薰開口,有些警惕。
水顏嘆出一口氣“這毒藥是我做的,他中的毒是我做出來的毒藥。”連續開口,心一次次的抽痛。
四周變得安靜,安簡薰再次伸出手,卻被才走進來的姚鏡桐握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開口,他成了裡面最有魄力的人。
水顏再次嘆出一口氣,像下了很大的決定,才開口說道“我就是水顏,我不是什麼木棉,他身上現在的中的毒是我研製的毒藥……現在根本就沒有解藥……就讓他安靜的去吧。”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情感,這樣的話語像在述說著別人的事情。
姚鏡桐倒吸一口涼氣,像不在認識般的望著面前的水顏。
“這毒藥真的沒有解藥。”姚鏡桐的臉上全是不相信。
水顏點了點頭,但就在她頭抬起來的時候,姚鏡桐突然用力的抓住了水顏的衣襟。
“救他!”咬牙切齒的說出此話,彷彿可以瞬間要了她的命。
水顏搖了搖頭“我無能為力。”
“你分明就是想要他死,你怎麼會無能為力。”安簡薰的臉上全是震驚,她此時也許和姚鏡桐一樣,都想要水顏的命,但她更不相信,這就是水顏?!
“如果可以,我怎麼會不想去救他?如果可以我又怎麼會想害他……”眼神失去的了焦距,語調是如此的無可奈何。
姚鏡桐徒然的放開了水顏,低沉的笑了出來,笑聲從最初的低沉,到最後的狂野。
“對,水顏你這樣做得對……你解氣了,他死了你也解氣了。”伸出手,連手指都在顫抖著。
“你給我寫,把這毒藥,用過的成分,用了哪味藥,全部都給我寫出來。”姚鏡桐渾身都在顫抖,這是他在世上的唯一血親,怎麼能就此離開。
水顏點了點頭,拿著筆,卻寫出來的字全是彎曲得自己都不認識。
“大夫,你看你能找出解藥嗎?”姚鏡桐將水顏寫的紙,拿到大夫的面前。
大夫認真的看著,但看到最後,臉上的表情全部是驚恐。
“這姑娘用藥,是每一味都用到了絕處,心狠得是真的要致人於死地。”大夫都如同在看怪物一樣的望著水顏。
水顏低下頭,如果當初知道,她做出此藥會讓自己,會讓這麼多人黯然傷神,那就算是死,她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毒藥……其實她不想他死啊。
“你們還是為這位爺,準備後事吧,小的無法醫治。”大夫拱手,急忙的走出房門。
一句話,讓屋子裡的所有人,臉色蒼白得更加的蒼白。
安簡薰突然踉蹌了幾步,上前抓住水顏的手,就開始不停在她身上捶打著。
“好了!”姚鏡桐將安簡薰抓到一旁,臉上的表情也是恨意。
“能讓我在最後,陪他一程嗎?”開口,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無理取鬧,知道他的身邊不缺人的陪伴,何況還有一位妻子。
安簡薰冷笑了一聲,抓住水顏的手,開啟房門,就像仍著一件讓她深惡痛絕的東西一樣,將她甩出屋外。
“你給我滾,滾出這裡!”渾身顫抖,安簡薰此時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水顏的手被割破了皮子,有著血珠從裡面泛出來,她緩緩的撐起自己的身子,有些吃力的站起身,面無表情的望著屋子的裡面。
安簡薰帶著哭腔,撲倒了閻濮昊的身上。
“你怎麼能這麼的狠心,你怎麼能就這麼的將我們拋棄,你難道忘記了永兒。”伸出手,捶打著他的胸膛,希望他就這麼的醒來。
“現在誰的醫術高明?”姚鏡桐轉過頭,望著面前的侍衛和丫鬟,厲聲的問道。
全部人都沉默不語,想不出有什麼樣的人有這樣的本事。
“來人,去給我找江碩僑,把他給我帶到這裡來!”安簡薰突然想到了什麼,驚慌的開口。
“上次還在京城的時候,昊渾身是傷,也是他醫治的,他的用藥比御醫還要大膽,還要有本事。”安簡薰急促的說著,認準了這一個人,成為了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姚鏡桐有些詫異,想了想,覺得不可取的說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我們又到什麼地方去找他,就算找到了,昊也會命喪黃泉。”
姚鏡桐理智的開口,這個辦法是真的不可取。
安簡薰的淚水,滑落得更加的厲害,蒼白的臉,慘白的唇,想著的都是不好的畫面。
她不要閻濮昊就這麼死去,她也不會讓閻濮昊就這麼死去。
“你們全部去給我張貼公告,找天下有本事的大夫,只要能救爺的命,我重重有賞。”話語雖然鏗鏘有力,但已經無可奈何,就像死馬當成了活馬醫治的無奈。
水顏一直站在屋外,直到天際繁星點點,月牙高高掛著,她都一直站在原地,就連挪動的腳步,都不曾有過。
她的眼睛一直望著那點著燭火的房門,看著裡面的人,進進出出,也看著那些揹著藥箱的人,滿臉自信的進去,卻一臉想不通的出來。
夜深沉得讓人害怕,秋季的涼風吹著人的心,一步步的絕望。
水顏抬頭看了看天,臉上扯開了笑意,一抹有些奇怪的笑意。
服用過此毒藥的人,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活過了一天,總是在天明之前,就氣絕身亡。
“我在外面等你,出來的時候叫我一聲……”有些怪異的語調,說著的卻是生死不離。
水顏撫住自己的胸口,沉悶的感覺蔓延到全身。
一股血腥湧出,染紅了裙襬,染紅了鞋襪。
能夠殘存到現在也是自己的命賤,現在她不要在此般的活著。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蠟燭的油,一點一點的凝結。
天際快變成深沉的墨藍。
水顏用手擦乾淨自己嘴角的血腥,一步步的走到門邊,帶上笑意。
如果他的魂魄走出房門,那第一個一定看見的是她。
裡面哭泣的聲音開始此起彼伏的出現,安簡薰痛苦的低鳴著,述說著閻濮昊的一切,述說著他的沒有責任和良心。
水顏有些疲憊的將頭放到門上,腦子裡想的卻是和他在一起的畫面。
努力的想想,其實突然發現快樂幸福的回憶不是沒有……只是當初並沒有感覺,除了恨意和掙扎。
別院裡又出現了聲響,水顏抬起頭,卻看見了熟悉的影子。
那人走得滿頭是汗,他和鬱騏的步子都顯得著急和難堪。
水顏扶正自己的身子,步步的走上前,燈籠的燭火照耀著那滿是著急,但給過她溫暖的一張臉。
“水顏。”開口,低沉的聲音有著不相信,有著那一聲聲的思念。
扯開笑意,努力的笑出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開口,但眼神還是飄忽到那人影晃動的屋子裡。
“江碩僑不知道聽誰說,你還沒有死,就到處找你,他要你趕快把藥服下。”鬱騏說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還有著剛才見到江碩僑時的詫異。
水顏睜大自己的眼睛,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有一絲意外。
伸出手,摸上水顏的手腕,臉上的愁雲更加的深沉。
“快把藥吃下去,它至少能讓你身上的毒減輕一半。”沒有過多的寒暄,直接開口吩咐道,著急的想讓她活下來。
在初聽見這個意外的時候,他的臉上全是驚奇和不相信,有時候江碩僑不得不去感謝老天,此時將她再次送到他的面前……
“能將毒減輕一般……什麼毒都可以嗎?”抬頭,眼裡劃過一絲光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