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香草堂出來的時候，沈劍光整個人還是暈乎乎的。

現在他個人的情況有些複雜，不過暫時可以按下不管。

主要是師弟，需要解決他的心病。

坐在回程的船上，沈劍光望向曲墨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現在的師弟比來時，心思更加深沉了。

他們曾經可是無話不談的，不知不覺間，師弟竟然有了自己的，他不曾知道的心思。

沈劍光感覺有些吃味。

曾經，他們相依為命，坦誠地面對彼此，不曾有秘密，如今卻……

不行。

他覺得回去之後，他們之間需要找個時間，開誠佈公談一談。

回到莊子已是晚上。

兩人錯過了飯點，不過王可意心心念念著兩人，準確的說，是心心念念著沈劍光，看在他的面子上，給曲墨度也留了飯。

“師兄，大夫診斷出來了嗎，你到底害的是什麼病？”

“呃……”沈劍光仔細斟酌了一番，“大夫說我這一路上舟車勞頓太辛苦，需要多休息。”

“哦，沒事就好。”

王可意鬆了口氣，繼續眨巴眼，瘋狂給沈劍光暗示。

這下沈劍光飯也吃不下了，拉著曲墨度就回了房間。

“師兄，怎麼了？”

沈劍光語重心長，“咱們師兄弟已經很久沒有談心了吧？”

“師兄，咱們昨晚不是才談過嗎？”曲墨度有些疑惑。

沈劍光“……”

他怎麼把昨晚給忘了？

沈劍光輕咳一聲，“看來昨天晚上咱們談的還不夠深入，今天應該再深入一些才是。”

“哦？不知怎麼個深入法？”曲墨度眼含笑意，目光上下打量沈劍光。

沈劍光被他的目光的看得心裡有些發燙。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師弟此刻的目光跟王師妹有些類似……

可是自己對於師妹的眼神是想要躲避，對於曲師弟的眼神，卻並不覺得不舒服。

難道這就是喜歡？

他被自己心裡的想法驚到了，趕緊搖搖頭，甩掉這個想法。

“搖頭，是什麼意思？”

“……是讓你不要一直盯著我的意思。”沈劍光儘量讓自己面無表情，說出這句話，他害怕多餘的表情會將自己的心思暴露，畢竟師弟是這個世上最瞭解他的人。

要是被師弟一直這麼盯著，他又得心動了。

可是，他想讓兩人的關係回到從前。

“對不起，惹師兄生氣了。”

曲墨度看了良久，點點頭，眼神果然撇過去，只用餘光看著他。

師弟好像誤會了。

可是他沒法解釋，難道要說，我冷著臉是為了掩飾自己對你異樣的心思？

那他還是閉嘴吧。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曲墨度想到什麼似的，突然發問：

“如果是段元香一直盯著你，你會生氣嗎？”

沈劍光被問得一愣。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段姑娘畢竟是女子，也不會像王師妹和曲師弟這般，做出這麼露骨的事情。

要是段姑娘一直盯著自己，他會生氣嗎？

應該……

不會……吧？

他也不確定。

因為他現在同時對曲師弟和段姑娘心動，大夫說這是喜歡。

既然他對喜歡的曲師弟不生氣，那麼他對段姑娘，應該也不會生氣才是。

想通這一點，沈劍光誠實地搖搖頭。

“看來，師兄的確很喜歡段姑娘啊……

“師兄，如果我和段姑娘落入水裡，你選擇救誰？”

沈劍光對上了曲墨度隱隱泛紅的目光。

師弟的眼神裡未知的情感太過強烈，讓他下意識想要移開眼，不忍直視。

“我，我肯定都救啊。”

“如果，非要選一個呢？”

“應該……是段姑娘吧，因為……”師弟他是知道的，會游水，不用他去救，段姑娘不會水……

“好了！”

冠冕堂皇的理由卡在喉嚨中。

曲墨度赤紅著眸，氣息有些不穩，深呼吸了好幾次，最終勉強笑了笑，“師兄，我還有事，先行告辭。”

說完，他不等沈劍光反應，轉身開啟門，走出去。

沈劍光看到曲墨度攥緊的拳頭，有些不解。

在一起這麼多年了，這是師弟生氣的表現，他還是知道的。

可是，為什麼？

他想起昨天，師弟喝醉了在自己耳邊說的醉話。

－師兄，我不喜歡段元香，她會搶走你

搶走……是指師弟介意自己喜歡段姑娘嗎？

是了，也只有這樣能夠解釋得通了。

他又想起了剛才師弟給他的選擇題。

曲師弟和段姑娘，他似乎只能選擇其中一個，而他剛才選擇了段姑娘。

他好像選對了，又好像選錯了。

沈劍光有些頭疼。

望著曲墨度離開的方向，他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有追出去。

師弟心情不好，現在肯定不想看見自己，他也不去煩擾師弟了。

第二天，沈劍光揣著心事接手了莊子，很快就忙得腳不沾地。

歇息的間隙，沈劍光不禁有些心疼曲墨度。

要知道，這些他一個人需要花一整天處理的事務，上個月全部壓在曲墨度身上，他該得有多辛苦，多勞累呢？

沈劍光不敢想，只能將屬於自己的責任扛回來。

曲墨度貼心地將一些未完成的事宜，以及逞需商議的事宜寫在紙上，擺在他的案頭，因此，他想要接手過來也不難。

等得了閒，再抬首，已經是一個月之後。

這個月他跟曲墨度幾乎沒有什麼聯絡，他感覺得到曲墨度在避著他走。

他也在糾結兩人的關係。

這擠佔了他本就不富裕的睡眠時間。

倒是段姑娘，常跟王師妹一起，出現在他的身畔。

有一次三人一起，王師妹恰好有事被師傅叫去，只剩他和段姑娘獨處。

他發誓，就那麼一次，偏偏被師弟看到了……

兩人一開始聊得好好的，段姑娘許是突發惡疾，搖搖欲墜。

出於好友的幫助，情急之下，他將段姑娘扶住，誰知道，段姑娘身子一歪，竟然倒在他懷裡！

他的心臟久違地心動了。

經過這麼久的觀察，他發現了一個規律：自己跟段姑娘肢體接觸，或者四目相對，才會心動。

可是跟師弟不一樣。

想到師弟，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很心虛，下意識抬頭，正好對上一雙冷凝的眸子。

是師弟！

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發不出聲音。

他有心想要叫住師弟，師弟離去的背影是那麼堅決，彷彿將他的心也帶走了一塊。

段姑娘性命有憂，他卻只能先護住懷裡的段姑娘，眼睜睜看著曲墨度哂笑著離去。

從那天起，煩躁的感覺便如影隨形。

他也曾在一起商量對策的間隙，想要跟師弟好好解釋，每次都是以師弟匆匆轉身離開收場。

除了莊子裡的事，師弟幾乎不曾跟他又其他交流，解決師弟心病這件事就這麼擱置了。

也不是沒有跟師傅和師妹說，可是，他們對於師弟的病總是聽信師弟的一面之詞，覺得師弟好了許多，也就不再多加關注……

他們終究不如自己上心。

沈劍光嘆息了一聲，在心中盤算該如何是好。

叩叩——

“請進。”

沈劍光收回思緒，抬眸見到了心心念唸的人，瘦弱的手臂在寬大的袖袍中搖擺。

師弟又瘦了。

次次見，次次都能感受到師弟清瘦虛弱些許，今天尤其蒼白，蒼白得有些刺眼。

師弟嘴角掛著一抹清冷疏離的笑，像這樣的笑，他只在師弟對待旁人時見過。

不知不覺間，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越來越遠了。

沈劍光心頭湧現出酸澀。

“師兄，這裡有份地契，需要咱們劍莊的拓印。”

“哦，好，放這裡吧，我看看，師……”

曲墨度點點頭，知道沈劍光需要些時間才能看完，不等他說出挽留的話，毫不猶豫轉身離開，一刻也不想多待。

他離開得太決絕，彷彿兩人已形同陌路。

他們何時變成了陌生人的模樣？

沈劍光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