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宣遙很識相地認慫。
車還在海岸邊開著呢,不明白會被扔下去喂鯊魚的吧。
宣遙一路無言跟著回到了公館。
這裡應該是國內,來往行人和路標都是中文。
這麼說來,如果她想找自已的身體也會簡單一點。
公館在半山腰上,環形道路修得齊整美觀。
宣遙趴在車窗,心裡不住感慨有錢真好。
汽車光是從大門進來,就已經開了七八分鐘了,還沒到地方,沿途至少路過了上百個身穿制服的傭人。
終於車速慢下來,停在一棟奢華的別墅前。
原諒宣遙的沒見識,上輩子這輩子,她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建築。
一個白鬍子燕尾服的老管家給他們開了門,恭敬地低著頭:“先生,歡迎回家。”
宣遙沒出息地望著頭頂的水晶大吊燈,心想這拆下來一個零件能賣多少錢,夠買多少串糖葫蘆。
“曲醫生已經到了,先生,您哪裡受傷了嗎?”
談今庭指了指自已身後的小跟屁蟲。
“我沒事,給他看。”
管家的視線落在宣遙身上,並沒有因為少年渾身髒汙弄髒的地毯而生氣,用那一貫溫和的表情對宣遙說:“您請跟我來。”
宣遙被他帶到一個類似家庭醫療室的房間,靠牆的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藥罐子,還有呼吸機、心臟起搏器、心電圖顯示器等許多宣遙叫不出名堂的醫療器械。
幹這一行果然風險大,談今庭居然在家裡整了個小型醫院。
一個帶著銀色鏡框的年輕醫生坐在靠椅上打遊戲,看見來人不是談今庭還有點驚訝。
“談今庭呢?”
“先生去沐浴了。”
管家聲音溫和,“曲醫生,麻煩你替這孩子看看,他受了很多傷。”
“這又是哪裡來的髒小孩,談今庭是有毛病嗎天天撿小孩。”
曲鏡吐槽了一句,戴上白手套,指指一旁的架子床。
“躺上去。”
宣遙乖乖爬上去。
鮮血滴得到處都是。
曲鏡一邊給他處理傷口,一邊閒不住地“嘖嘖嘖”。
“我以為談今庭是單純不喜歡女人,看不出來啊,他居然好這一口。”
宣遙木著臉。
很多時候,她並不想秒懂。
曲鏡根本不給她沉默的機會:“小孩,你叫什麼名字?”
“路白白。”
“這個名字不錯。”他隨口誇一句,也不說好在哪裡,“你的傷是談今庭弄的?他下次再對你這麼暴力,你就報警抓他。”
“......”那死的就是她了。
這個醫生到底是在救人還是害人。
宣遙沒有表情地搖頭:“不是談先生弄的,是別人。”
“哦?難道是路秋?這個女人嫉妒心太重,這些年來不知道處理了多少接近談今庭的人,你以後遇到她要小心點。”
以後不一定有機會了,路秋不是被囚禁就是被結果了。
宣遙決定不和這個醫生雞同鴨講。
路白白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太多,曲鏡光是縫合就花了兩個個多小時,他簡直是個話癆,嘴巴一刻沒停歇。
“你是不是掉進海里了?這身上的傷再浸了鹽水,你也不知道處理一下,不疼嗎。”
“我的天吶,你的小腿上中彈了你知道嗎?你怎麼還能走路的,再遲一點你這雙腿都別要了。”
“小白你怎麼不吭聲?你疼的話就大聲喊出來啊,放心,談今庭不在這裡,我也不嫌棄你。”
“咦,你褲兜裡的槍哪來的,談今庭對你這麼放心,連這種東西都敢讓你拿著?”
“你悄悄告訴我,你和談今庭到底是什麼關係?雖然他經常撿小孩,不過那些都是他培養的手心腹,從來沒見過他帶誰來公館還讓我治傷,你不會是他的私生子吧?”
“也不對,這人就是性冷淡,好不容易愛上一個女人,結果那女人是個奸細不說,還揹著他和別人偷偷生了孩子,怎麼也不可能突然多出一個兒子來。”
“嘶——不會被我猜中了吧,你真的是是他包養的......”
“......不是。”
宣遙忍無可忍打斷他。
再這樣下去,談今庭馬上槍斃的就是自已了。
她想了想,主動問:“醫生,您一直為先生工作嗎。”
“當然,我和談今庭算是發小,我從小就跟著他。”
“您知道談今庭的兒子叫什麼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曲鏡奇怪,不過很快他就自已找好了理由,“哦我知道了,你是擔心自已被少爺討厭吧。”
“放心,少爺不在這裡,他見不到你,更何況談今庭也不喜歡他。”
“少爺叫什麼?”
“談瑛,哦,就是路秋的兒子。”
宣遙沉默片刻:“沒有其他人了嗎?”
曲鏡:“當然沒有啊,談今庭能生出來一個兒子就不錯了。”
他終於聰明瞭一回,狐疑地看著宣遙:“你問這麼仔細幹什麼,你是奸細?”
就在她想著怎麼編才能堵住這個醫生的嘴時,談今庭來了。
他剛剛沐浴過,換了一身休閒的家居服,看起來愈發年輕俊美,兼之身居高位被歲月沉澱出來的一身儒雅矜貴的氣質,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從容不迫,極具魅力。
怪不得路秋對他那麼著迷。
不過對於宣遙這種半人半怪的生物來說,那身皮囊簡直就是猛獸的偽裝,一旦撕下來就會露出可怖的爪牙。
他端著咖啡坐在沙發上:“傷勢怎麼樣。”
剛剛還滔滔不絕的曲鏡現在就像個鋸嘴葫蘆:“沒什麼大問題,只是腿上的槍傷有點嚴重,他還蹦蹦跳跳,差點就廢了。”
談今庭點頭:“這兩個月你住在公館,給他換藥。”
“好的。”
宣遙忍不住去看曲鏡,發現他此刻一臉嚴肅,沉默寡言的樣子和剛才的話癆簡直天差地別。
發現宣遙看他,他還面無表情地理直氣壯地回視。
......談今庭這個變態身邊果然也都是變態。
傷口包紮好之後,管家陳伯帶她去洗澡。
浴室的東西過於高科技,宣遙壓根不會,陳伯手把手教她,不見絲毫不耐煩的樣子。
宣遙趁著給浴缸放水的空檔打聽訊息。
“陳伯,我第一次回國,這是哪裡呀?”
陳伯:“先生會告訴您的。”
“曲醫生說先生經常撿小孩,那些孩子都去哪了?”
陳伯:“您想知道,可以問先生。”
“那您知道談墨白這個人嗎?他應該是先生的小孩,他也住這裡嗎?”
陳伯:“這些事,先生會跟您說的。”
宣遙:“......”
儘管陳伯笑得和藹可親,但事實上是油鹽不進。
還不如話癆醫生透露得多。
談今庭沒有談墨白這個兒子,那就奇怪了,談墨白難道是談家的旁系?
還是說她搞錯了,這個談家根本就不是談墨白的那個談家?
不、不對,蔣青還在這裡,不是同一個談家的可能性很小。
那談墨白到底去哪裡了?
宣遙百思不得其解,一邊想著自已遺漏的地方,一邊小心避開傷口簡單清洗了一下。
浴缸裡的水變得暗紅發黑,衣服也破得徹底不能穿了。
她穿上陳伯準備的衣服,在衛生間的鏡子跟前照了照。
之前一直沒有仔細觀察過路白白的長相,這會一看,才發現小孩長得其實很可愛。
疏淡有致的遠山眉纖長,好似山嵐裡籠著的薄煙,深茶色的貓瞳瞪得又圓又大,如同含著一片夜空閃爍的星子,挺翹微紅的鼻尖很是秀氣,就連嘴唇的弧度也柔軟鮮嫩,是淡淡的粉色,像一顆甜絲絲的糖果。
路白白的長相大部分繼承了路離,那種過於柔美的相貌放在男生身上會顯得女氣,但路白白因為童年不幸的緣故,身上自帶一股陰鬱尖銳的氣質。
這種冷漠的攻擊性又沖淡了幾分秀美,令他變得難以接近。
非要形容的話,就像被人類拋棄過的貓貓,渾身炸毛。
宣遙忍不住捏了捏自已的臉,幻想路白白如果在的會是什麼反應。
肯定會瞪著眼氣呼呼地看她,又因為無可奈何氣紅了眼眶,下一秒就撲上來和自已同歸於盡。
——雖然沒有真正見過面,但不知道為什麼,宣遙覺得自已應該很熟悉他的反應。
穿戴整齊後,陳伯領他下樓吃飯。
談今庭已經落座。
餐桌旁還坐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