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二隊小隊長崔援朝、三小隊長熊大山和婦女主任王嬸及大隊會計祝廣安等人走進大隊部時都愣了一下。

大隊長坐在長條桌的主位，這個位置沒有人敢坐，即使他不在村，這個位置也是空的。

側位坐的是一個孩子祝衛國，這個位置應該是大隊書籍坐的。現在村裡只有一個黨員，就是大隊長，所以書籍這個座位就空著，開大會時這個位置應該是“革委會”小組長坐的，現在卻是祝衛國坐的。

青溪村的主流就是“祝”家，其他的“姓”是少數派。

青溪村大隊下面分成三個小隊，從小隊長任命的姓氏上就能看出大隊長的“功力”，權利稍微分散出一點，這有利於全體村民的團結。

現在是青溪村內部會議，這個座位就很有意思了，每個有權利坐在這個座位上的人都有一張“投票權”，坐在主位的人有否決權，這是村裡幾百年流傳下來的規矩。

每個人都找到自已的位置上坐下，空的椅子是民兵隊長祝平壯、一小隊長祝平安和小學校長祝廣漢。

大家靜靜的等待著大隊長說話。

大隊長看到人都坐下了，就對祝衛國說：“皮猴子，把你的想法給各位長輩說說吧。”

祝衛國趕緊站起來，給各位長輩鞠躬問好。他心裡忐忑啊，上輩子即使他發財了、開公司了也沒有資格坐在這把椅子上，即使是最末席那也是奢望。

大隊長壓壓手讓祝衛國坐下說，祝衛國坐下後穩穩心神，上輩子主持召開的會議多了，也沒那麼緊張啊。他很快就進入狀態，開始把剛才對大隊長說的話重複了一遍之後，他才漸漸進入狀態，然後將自已對於後世的一些市場營銷策略，對銷售渠道和銷售目標以及生產、儲存和運輸的想法一一說出來：“我們的產品不愁銷路，可以採用以自銷售為主，供銷社為輔助的模式。只要我們控制好產品質量就不怕其他的大隊模仿。”

接著，他又詳細地介紹了一下關於灰豆腐乾的具體情況：“灰豆腐乾不需要生產車間，村民家家戶戶都能幹，村裡統一提供鮮豆腐，回收灰豆腐乾。這豆腐乾一部分賣給供銷社，其餘部分拿到市場賣，這個應該沒有什麼困難吧？”

“為啥要賣到供銷社？”有人問道。

“我們是集體企業，必須要支援國家建設，才沒有投機倒把的嫌疑。”祝衛國斬釘截鐵的回答。

祝衛國今天的表現太“完美”，讓在坐的眾人都刮目相看，難怪大隊長把他安排在側位坐下。

“好，都談談吧，還有什麼問題？”大隊長淡淡的說。

“大隊長，豆腐也可以各家各戶自已做吧。”

大隊長用眼斜瞅祝衛國。

祝衛國趕緊回答：“這個不行，自已家做的豆腐質量不統一，這灰豆腐乾的品質就不一樣。必須由大隊統一提供豆腐。”

“灰豆腐乾能賣多少錢？”

“鮮豆腐一毛，三斤鮮豆腐出一斤豆腐乾，這灰豆腐乾要賣四毛五就賺錢。我估計賣六毛沒問題。”

“行，都沒問題了吧？”大隊長說：“這個活就由援朝負責，明天看看重新找個地方磨豆腐，現在大食堂是真沒地方了。”

“行！”二小隊長崔援朝很痛快的應承了。

粉條製作一直都是一小隊的人在負責，另外兩個小隊雖然不說話，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惦記，畢竟能多算點工分。

“那個那個，脫粒機 的事，大山啊，一會兒咱去老熊那裡看看能不能幹？”

“成！”眾人應諾。

兩件大事情就在全票透過的情況下啟動了，事情到這裡就沒有祝衛國什麼事了，他想溜，可是大隊長還不想放過他，帶著他一起去了鐵匠熊爺爺家。

到了這裡，還是由他主講。祝衛國苦哇，口渴想喝點水，可是瞅瞅眾位大佬林立，他實在是沒法向熊爺爺討碗水喝。一碗水，給誰喝？

“那個，熊爺爺，你這裡有紙筆嗎？”祝衛國決定先畫張圖紙吧，否則這麼空比劃，嘴受不了哇。

祝衛國在熊爺爺給的紙上寫寫畫畫，很快一幅小麥脫粒機的三維圖就畫出來了。這畫圖紙絕對是學歷的體現，一個高手畫的圖紙和一個新學習的學生畫的絕對是天壤之別。

雖然祝衛國沒有尺子，但是這比例尺寸標註的恰到好處，讓人一看就明白。

祝衛國又畫了幾幅分解圖，把幾個關鍵結構解剖明白。

東西很簡單，祝衛國畫完了，熊爺爺也看明白了。

祝衛國抬頭，周圍人用看“妖孽”的眼神看他，這讓祝衛國心裡“咯噔”一下，完了，裝逼裝過頭了。

大隊長笑呵呵的問：“老熊，能做不？”

“嗯！能做。”

“好，皮猴子，玩去吧。”大隊長用手背像趕蒼蠅一樣揮揮手。

祝衛國又被趕出去了。

大隊長用手指指圖紙：“老熊你抄一份，這份我帶走。”轉頭又對三小隊長熊大山說：“大山吶，這東西你跟著？明年麥收時弄好就行。”

“成，大隊長，你放心吧。”熊大山趕緊表態。

等鐵匠老熊把圖紙抄寫一遍，大隊長卷起祝衛國畫的圖紙揹著手施施然走了。

他老人家內心激動無比，祝家多少年沒出人才了？五十年還是一百年？亦或更久。

村裡很少有文盲，即使女孩子也要高小畢業，這就是他老人家一直堅持的結果。

祝衛國獻粉條時他老人家沒激動，祝衛國獻苞米脫粒機時他老人家沒激動，祝衛國獻灰豆腐乾時他老人家還是沒激動，但是祝衛國畫出漂亮的小麥脫粒機圖紙時他老人家真激動了。

大隊長徑直來到祝家祠堂，摸出腰間的鑰匙開啟門，恭恭敬敬的把那捲圖紙放在供桌上，點燃三炷香，感謝祖宗顯靈啊，他喃喃了好久。

上次祝衛國獻粉條還得了五十個工分，這次大隊長給忘記了，一直沒再提起。可是祝衛國的社會地位卻明顯提高了，以後村裡有什麼會議，居然要求他參加旁聽。

現在青溪村就沒有閒人，皮猴子們要忙著巡邏，還要忙著照顧家裡的雞鴨。女人們就更辛苦了，要負責夜裡的巡邏，磨豆腐聲徹夜不停，大食堂裡的爐火熊熊，粉條已經裝滿三個倉庫。

很快就有人家開始到大隊部上交灰豆腐乾了，這個需要有專人負責記錄並檢驗灰豆腐乾品質。

這個負責人不好選，都是一個村子的人，誰家上交的灰豆腐乾質量過不過關都是由他說算的，面對村裡的老大媽，你敢拒收試試！

沒有人肯幹這活，大隊長愁哇，揪頭髮呀，揪的大隊長的頭皮都禿了，雖然他老人家的頭髮早就下崗了。

祝衛國看著大隊長髮愁，就給他出了一個主意——灰豆腐乾不要零散的收，每隔幾天，在大隊部統一收，大隊村委幹部都要在場監督，派兩個小姑娘記賬、檢查質量就行。

眾目睽睽底下無新事，誰家交上來的灰豆腐乾質量好，誰家交上來的灰豆腐乾質量不好，大家都能看到，誰敢鬧？

只要開了一個好頭，所有的人都知道什麼品質的灰豆腐乾是合格的，以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大隊長深以為然，“那麼，質量不合格的灰豆腐乾怎麼辦？”

祝衛國兩手一攤，“好辦啊，折價收了，咱自已的大食堂吃了。”

“嗯，就這麼辦。”大隊長很高興，他老人家的頭髮保住了。

第一次公開收灰豆腐乾的活動在大隊部轟轟烈烈的展開，負責驗收質量的是祝衛國老媽和一個叫崔翠的小姑娘。老媽的勇猛在青溪村只有娥嬸子和胖嬸子可堪比，號稱青溪村“三大頭”。

在大隊長和兩個小隊長的監督下，各種形狀和狀態的灰豆腐乾被呈現在眼前。有的水分沒有瀝乾，有的則已經破碎成了渣子。對於這些有瑕疵的灰豆腐乾，大隊仍然願意以折扣價收購，用在自已的大食堂裡吃掉。然而，那些含有大量泥沙以及明顯被雞爪子抓過痕跡的灰豆腐乾卻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老媽將這些有問題的灰豆腐乾逐一擺在桌上，大隊長的臉色瞬間變得冷若冰霜，而兩個小隊長也漲紅了臉，感到十分尷尬。原本以為找到了一條賺錢的好路子，但現在看來似乎還沒開始就已經失敗了。

大隊長果斷地做出決定：“取消這幾家的灰豆腐配額，讓他們自已把豆腐乾帶回去，豆腐的費用用工分抵扣！”

此令一下，莫敢不服！令人欣慰的是，大多數村民交上來的灰豆腐乾還是合格的。

在收了第一批灰豆腐乾後，大食堂的涼拌豆腐乾就開始管夠了，大冬天裡連吃了三四天冷盤，讓眾村民直罵娘：“我特麼放屁都是豆腐乾味道！”

“哎呀老驢，大食堂做飯該讓你去，掀開鍋蓋放個屁進去就行……”

“滾你MD……”